短篇原创小说|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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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自于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里的,喜欢的话可以看一下原文。


“左拉是一个让人终身难忘的城市。”去过的人们都留下了这样的评价。

卡尔也是被这神奇的评价吸引而来到了左拉。去左拉的路是很漫长的,刚被发明出来的铁皮火车乌突突的冒着白色的蒸汽,仿佛是为了保护左拉的圣洁,刻意兜了一大圈的绕开了这里,所以需要先到最近的城市下车,再转乘马车路过一段颠簸的小路,才可以到达。

卡尔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四个轱辘在高低不平的石头路上不情愿的滚动着。道路两旁的房宇连在一起,偶尔会恰如其分的多出一条不知会通向哪里的小巷,街边的每个商铺都挂着一块色彩鲜艳的招牌,好像昨天才刚刚涂过油漆一样,看不到一点时间的痕迹。

远处钟楼里的大铜钟发出悠长的撞击声,朝钟楼的方向望去,一座宏伟的哥特式教堂映入眼帘,尖尖的塔顶一排排的连在一起,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教堂中心处的花窗玻璃,在光的反射下,变幻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先生。”

不知何时,一个男孩闪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出现在了卡尔的身后。

“我需要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你知道旅馆在哪么?”卡尔说着向男孩示意了下手中的大行李箱,里面发出一些金属轻微撞击的闷响。

“当然可以。”男孩一边说一边配合着手势,“从这里出发一直走,在看到九眼喷泉后向右转,过不了多久会看到一家蓝色招牌的理发店,他家是条纹的窗帘,从理发店旁的小巷钻进去,卖西瓜的货亭正对面,有个红色招牌的店面,就是旅店了。不过店主是个有点暴躁的老女人,你得小心应付。”

“谢谢你,小家伙。”卡尔将男孩的路线记在了本子上,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交给了男孩,“这个送给你。”

“你就没有点外面带来的新奇玩意嘛?”男孩埋怨着还是接过了硬币,随即便离开了。

卡尔根据男孩提供的路线丝毫不差的找到了那个红色招牌的旅馆。

“欢迎光临!”老板娘是个膀大腰圆的肥胖女人,嘴里叼着的烟卷飘出阵阵白烟,扎起来的棕色长发,卷起来的袖口,显得十分干练。

“你好,请给我一个房间。”

“一天10个银币,楼上左手第二间。”说着老板娘从柜台下掏出一把钥匙直接丢在了卡尔怀里。

卡尔接过钥匙,笑着将10个银币递了过去。就在这时,指路的男孩也钻进了店里。

“里诺,你这个小混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老板娘朝着男孩喊道。

男孩里诺瞥了一眼卡尔,没有回应老板娘,将怀中卡尔给他的一个硬币丢到了柜台上,转身便上楼了。

原来里诺就是为了这个深巷中的旅店招揽客户才站在那里的,这样子他把路线记得这么清楚也解释的通了。

卡尔前脚刚进了屋,里诺紧跟着就溜了进来。

“你的箱子里是不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还没等卡尔说话,里诺就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的?”卡尔听后笑笑,不急不缓的将行李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里诺的心脏也随着卡尔的动作,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行李箱中发出一股浓重的机油味,里面是一副铁质的骨架,各个部件通过巨大的螺丝相互咬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东西?”里诺一双大眼瞪得老大,他在左拉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蒸汽马,我自己做的。”卡尔将铁架伸展开放到了地上,正好有四只脚着地,还真有点马的样子,“不过他现在还走的很慢,如果你想,可以拿到外面让你看看。”

里诺被面前这个充满机油味的机械玩意所深深吸引,但听到卡尔的话立刻说道:“不行,绝对不能拿到外面去,他们会把这蒸汽马毁掉的。”

“谁们?”里诺的话让卡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你这东西对左拉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里诺随便回应了卡尔一句,又被行李箱中的一本笔记所吸引,“这是什么?”

“这是我曾经的学习蒸汽机的笔记,蒸汽机是给世界带来革命的新东西。”卡尔将笔记拿了出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里诺听不懂什么革命不革命的东西,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笔记上各种新奇的图案,听到卡尔要将笔记送给他,里诺先是一愣,随后探出门去看了看楼道里的情况,见卡尔又朝他点点头,才最终悻悻的将笔记揣进了怀里裹得严严实实。

“小家伙,哪里有澡堂啊?”舟车劳顿让卡尔有些疲惫。

“回到蓝色招牌的理发店,左转,看到街角的咖啡店再右转,会看到一个吐水的大鱼喷泉,旁边的白色招牌就是家土耳其澡堂。”说完便抱着笔记探头探脑的钻出了屋。

卡尔跟随里诺的路线又一次丝毫不差的找到了这家澡堂,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拖着毯子躺在中心的大理石板上休息。

“兄弟,不是本地人吧。”一群也在休息的本地人热情的凑到卡尔身边问道。

“你怎么知道?”卡尔一听来了兴趣。

“这附近的本地人我们差不多都见过,是不是本地人一眼就知道。”那人回道,“你是不是住在西瓜货亭对面的旅店了吧。”

“对呢,他家那个孩子脑筋很好,好像哪里的路他都记得。”卡尔答。

“这在左拉可不是什么本事,我们这的人都能记得这个城市的一切。”另一人搭茬道,“我曾经甚至能说出哪条路的哪块砖张什么样子。”

“我们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能想象到自己走上了左拉的街道,街角的酒吧喝上一杯,再来这泡个澡,去交好的朋友家坐上一会儿。”

卡尔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忽然浴场中有人惊叫道,“天呐,这个坏掉的水龙头居然又出水了。”

“什么!”这句不明所以的消息在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是哪个混蛋干的。”

“我用的时候看到坏了,我顺手修了一下。只是卡住了一些东西而已……”卡尔本来还想邀功,可看到人们一个个投来带着恶意眼神,声音也不知不觉小了下去。

“从这个浴场存在的时候,那个水龙头就是坏的,你这是在篡改我们的记忆,你这是在谋杀。”人们群情激愤,甚至有人开始骂骂咧咧的。

卡尔几乎是被人们哄出了浴室的,他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剩下的人群围着那个被修好的水龙头,尝试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让水龙头又坏成了原来的样子。

卡尔郁闷着往旅店的方向走,却发现一行者拽着里诺急匆匆的朝教堂的方向疾驰而去,为首的便是那个膀大腰圆的老板娘,手里还用黑布包着一块方形的东西。卡尔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便跟了上去。

近距离看,教堂显得更加高大宏伟,尖尖的房顶仿佛要把天戳个窟窿。来不及细想,卡尔赶紧跟着众人溜了进去。

进入教堂先是两排座位,最中心挖出一个大坑,坑边已经堆满了柴火,再中间是早就架好的石质十字架,老板娘带着里诺跪在坑边,其余同来的众人就站在他们身后,双手抱拳低着头好像在祷告着什么。

老板娘哆哆嗦嗦的将黑布包起来的东西递给神父模样的老者,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强势的老板娘怕成这样,打开之物果然就是卡尔送给里诺的笔记。

“这,这上面全都是罪恶的图案,是恶魔的低语,这本笔记是想要毁掉我们日夜守护的左拉,现在我就要以神的名义,烧死它。”神父说完将手中的笔记合好挂在了十字架上,随即点燃了坑中的柴火。烈火一时间升腾而起,可能是有神的加持,大火烧的特别旺盛,教堂的花窗玻璃上神伸手救世的样子,在冲天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

不多一会儿,笔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愿神宽恕你。”神父抚摸着里诺的脑袋祈祷道。

里诺那双大眼睛里闪着的光,随着火光的消失也逐渐黯淡了下去。这场神的洗礼,让里诺同化成了那群在浴场修坏水龙头的成人们。

卡尔看到眼前的场景,夺门而出,他飞奔回了旅店,朝自己的蒸汽马里倒入黑色燃料,跨上蒸汽马飞也似的逃跑了。卡尔怕了,他害怕自己做的机器也像笔记一样被烧毁,他更怕这座静止的城市会把自己也一起封存起来,一起萧条,一起破败,一起变成土地上的一把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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