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份杭州和深圳的远行回来以后，女儿仿佛长大了很多。有几次，我和老婆让她做的事情，不合她心意的时候，她就会理直气壮的看着我们说：“我不想做这些事情，我有选择的权力”！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我更多的是俯身耐心的跟她解释，让她理解父母的心思。

但静下来的时候，我总会联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和过去30多年时间里，自己追求自由的一些往事。

1999年5月，我即将面临毕业以后的选择；是回到老家接受最后一批中专生的就业安排，将有可能循规蹈矩的在县城走完自己的人生；还是留在秦皇岛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任由自己自由去发展，去翱翔，去打拼属于自己的天地；

在这个问题上，母亲非常强势，她极力反对我留在秦皇岛，坚决地要我回老家工作，至于做什么，母亲从春节过后，就开始拿着我的毕业推荐书让她认为有能力的亲戚朋友给我安排工作；母亲经常坐我们村里最早5：00多的线车到市里，然后坐公交车、走路，不辞辛苦地找她那些所谓的远方亲戚说情；整整跑一天，看尽别人不情愿的脸色，晚上21：00多又坐线车回到村里。

当时我真的没有想太多，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更加理解母亲的辛苦和心思。今天，在城市里，我们有自己的朋友圈，但是身为乙方，去跟开发商谈项目，去提案，去结帐，还都要小心翼翼。何况，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妇女为了自己孩子的工作去见、去说她不本愿意见的人和说的话，而且农村妇女的谨小慎微会让她在这个过程中更加难受、更加举足无措，但是，我的母亲，为了我，为了我的工作，我能想象得出她当时在城市里穿梭时的心情，但她为了儿子，都忍了。

4月中旬，参加完在学校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我回了老家一趟，到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母亲没在家，去赶集卖货去了（在我们老家，经常有集，母亲经常会从河南安阳进服装和鞋帽，挑到集市上去卖）。等到晚上21：00多母亲回来的时候，我感觉母亲特别累（为了省钱，母亲舍不得坐车，赶集的时候，都是用扁担挑着100多斤的包袱，来回走10多公里。）本来想好好跟母亲聊聊天，但是一说到毕业以后的选择问题，我和母亲还是因为意见不合，发生了争吵；

连着在家的两天，母亲又出去赶集了，怕母亲生气，我也没再提毕业以后留在秦皇岛的事情；

第三天早晨，我要返回学校了，母亲一早起来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小米粥、炸馒头片和炒土豆丝，母亲一直坐在我身边，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看着我吃完饭，帮我整理好书包，一直送我到村头舅舅的摩托车上，舅舅快启动车的时候，母亲一个劲的跟我说：“赶不上火车了，就回来，再住两天”！

那天早晨，火车竟然晚点了，我鬼使神差的竟然赶上了火车；

那天早晨，竟然成了我和母亲最后的一次分别，也是我们娘俩最后一次见面。

10多天以后五月一日的早晨，一堆不用起床早操的懒学生被宿舍电话吵醒了，是我姑父打来的。让我快点回家，马上回家，多余的什么也没说，还没等我反应电话，电话那头儿已经挂了。

收拾完我就赶到了火车站，在火车上的10多个小时，我不敢多想，又不得不多想，想不好的事情，就开始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在我离开家的第五天，晚上赶集回来的时候，搭乘的摩托车和一辆三马车撞到了一起，其它人都没事，只有母亲，在那一刻，却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安详的睡着了，躺在那里，那么亲切，那么熟悉，可是她再也听不到我喊她母亲了，她再也听不到我的哭声了……

哭昏迷的我醒来以后，帮母亲抚平了那只一直不肯伸展的右腿，也许她是在等我，想看我最后一眼。

已经20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母亲那天安祥的表情，我始终忘不了母亲那天早晨为我做的早餐，我始终忘不了母亲不同意我留在秦皇岛，而我，又为了所谓的自由和奋斗，她表现出的无奈的眼神！

如果时光倒流，我宁愿不要自由；

如果时光倒流，我宁愿被母爱永远束缚；

没有如果。

只有留给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痕累累，永远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