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小可
今年,我独自一人在广东。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家人,一个人的春节。
2016年1月24号 阴
我爸打电话问我:“闺女啊,啥时候回来啊?我跟你讲,我已经拎了十斤的猪肉回来,得赶紧灌香肠了,不然等你到家了那香肠还没入味呢。你说,我要不要再去买点……”
“爸,我今年没有假期”,我握紧了电话,出声打断电话那端的絮絮叨叨,又转身换了个姿势,“爸,我不回去过年了。”
“啊?”他在沉默,一秒、两秒、三秒,“啊,没事没事,那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啊,别一天到晚想着回家的事。知道不?”
“我又不想家的”,我辩驳着。
“那就好、那就好。”
按掉电话,我突然发现自己饿得很,特别想念自家做香肠的味道。
真是,我爸净勾起我的馋虫。
2016年2月5号 小雨
下了班到家门口,我发现门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倒“福”字。打开门,阳台门上也贴了两个“福”字。
喜庆的大红色提醒着我,原来真的要过年了啊。
我打电话给我妈:“妈,家里对联买了没?”
“早买好了。往年你都拖到年三十才去挑对联,人挤人。这不我跟你爸闲着无事,早早买了。”
“那还是在年三十贴对联吧,你要给我爸扶着椅子啊,别让他一个人贴。”
“这还用你提醒”,我妈又顿了会儿说,“你这丫头不回来,家里今年都没有灌香肠。”
“不对啊,爸早就跟我说拿肉回家了啊?”
“那原本是为你回家准备的,我跟你爸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再说了,灌香肠累人得很,你爸听说你不回来,也没那心思折腾了。”
再看着玻璃上大红的“福”字,我竟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2016年2月6号 小雨
今天是除夕夜的前一天。
同事照哥要回家娶媳妇了,顺带过年。
同住的姑娘静静今天跟我讲,她爸妈要来陪她过春节。
某一瞬间我觉得所有人都在奔着团圆。除了我。
我才不想家。
我只是有些担心我爸妈会想我。
2016年2月7号 多云
今天是除夕夜,我独自一人在广东。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家人,一个人的春节。
窗外爆竹声隆隆,电视里放着春晚,桌子上摆满了瓜子糖果零嘴。可是偌大的房间里依旧空荡得很。
我幻想过三百六十个过年的场面,积攒了五百种过年技巧。到头来,还是对着电视发呆。
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些想家了。
可是我不会说出来,那样会显得太矫情。
毕竟又长大了一岁啊。
2016年2月19号 雨
今天是截稿的最后一天。一直拖拉到凌晨这会儿才写。
其实很久之前,算起来是在年前,我就看见这篇征稿了。
当时我就在想,我要怎么写?我拿什么写?我几乎要放弃了。
临睡觉前,我收到我妈发来的信息:丫头,你爸怕你馋嘴,还是灌了点香肠。今天刚给你寄去,元宵节应该能赶上吃。
去年在网络中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话题,年轻人究竟是出门闯荡好还是回家陪伴父母好。
我曾坚定地认为,不闯荡枉为少年郎。爸妈也一度开明地放手让我出远门看不一样的世界。所以我一直嚷嚷着我不想家不想家。
但人总有想家的时候,况且我还是个俗人。
想家这种情绪,更像是一场突然袭击,打得我措手不及。哪怕我像那风筝般,漂泊得再高再远,绳子的那端依旧牢牢地攥在爸妈手中。
黎巴嫩诗人纪 · 哈 · 纪伯伦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子女》中这样说过: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哪怕孤身在外漂泊着,哪怕离家千万里远,只要知道他们一直在我背后,我的内心就能足够温暖,足够强大。
关于今年的年味,我手中什么都没有。
可看着那条短信,我似乎已经嗅到了这迟来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