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茶籽
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分明是在树上摘茶籽，为什么老家的人们一定说是捡。其实，每当茶籽成熟的季节，这一项工作从来都是分两个层次来完成。分别是摘自家的和捡别人家的。
我们家后山的上，也长满了茶籽树。摘茶籽的任务大都是我和母亲一起完成。有的树上的果实沉甸甸的，把树枝都压弯了腰，而有的树上，就只有很少的果实。（老人们常说，今年结得多的树，明年就会结得少了。）不管结多结少，摘回每一颗茶籽是一项光荣而重要的工作。若是高大的茶籽树，站着摘不到的，就爬到树上摘，实在够不着的，就用长长的竹蒿把它打下来。如果还有漏网之鱼，那就留给捡茶籽的那些人。我一般跟在母亲身后，爬树摘果一定非我莫属，小孩子嘛，身轻敏捷，基本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我家还有一处比较远的茶籽树，那是跟几家人共有的，收获季节，每家派一个劳动力在约定的时间内共同采摘，然后再按人分配。有好几年，母亲都是派我去摘的。记得有一年，我把摘好的一布袋子茶籽不小心掉在地上，大半袋茶籽蹦出敞口的布袋，欢快地顺势而下，有的干脆困滚到山脚的水田了。我好笑又好气，又怕同行的大人们指责，只好从山脚一路把掉落的茶籽一粒一粒地收集，那个累呀！
那个年代，一颗茶籽，对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它就是某一餐某一道菜里的油水。
当大家约定成俗的那几天里赶快采摘茶籽之后，有些勤快的人就开始到别人的山里摘野茶籽，他们叫“捡野茶籽”。这些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她们戴一个头巾，身系一块围裙，斜挎一个又大又深的布袋子，在身上某个口袋放一份干粮，一两个为伴，一进山就是大半天，收获好的一天能捡二三十斤茶籽，那就是好几斤清油（茶油）的原料呢！她们仿佛火眼金星又怀揣独门绝技，穿梭在这山与那山之间的茶籽树林，想尽办法寻找躲藏在树叶下的茶籽，然后又在树下捡那些自行炸开掉落，淹没在落叶里没有外皮的那些茶籽儿。每年来我家后山捡茶籽的人，一批又一批，大都是同村认识的人。若母亲知道了，会喊人家茶时喝茶歇脚，饭时吃饭。也有捡茶籽的人出来太早，人家的茶籽还没开始采摘呢！如果被主人发现，会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曰其偷。还有人在路过结满茶籽的山路时，一边走一边把路边肥硕的那几颗茶籽顺进口袋。所以，每年最靠近路边的那些茶籽基本不属于自家。母亲没有外出捡过茶籽，只是有时会在自家后山再检查一下，偶尔也能发现几颗藏得隐秘的大个头，母亲会高兴得像个孩子，说，“这么多人来捡过了，还是我眼力最好！”
我们一家离开家乡很多年了，不知道后山上那些年老的茶籽树是否还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又是谁负责摘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像以前一样戴着头巾斜挎布袋不辞辛劳去漫山遍野捡野茶籽。
无戒365挑战营第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