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试探 -- 读《简·爱》(九)

罗切斯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就是我们所说的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有敏锐的观察能力, 洞悉周遭的人物的心理变化。 他有同情心,但绝不让它随便泛滥,比如他将阿黛尔带回桑菲尔德,并为她请来家庭教师,虽然他很确定小姑娘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但依然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行为称之为: 只是将这个孩子从烂泥脏地里拎出来。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和主见, 英格拉姆小姐的青睐,只是因为自己丰厚的财产能给对方带来婚后奢华的生活, 而不是因为爱情或心灵的共鸣。他认定简才是那个能带给自己幸福的人。 考虑到以往的种种经历, 以及简太过年轻,他希制造更多的机会、用更多的时间和来确认他们之间的感情。

罗切斯特不希望自己再次在感情的选择上出错: 在法国,曾被一名芭蕾舞女演员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虽然他认为此女和简并无可比性)。 在投入感情、金钱和精力以后却发现自己只是对方戏弄的对象,所谓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不过是为了把他口袋里的钱骗出来而使的伎俩罢了,更可笑的是女演员真心所系的是一名浮浪的纨绔子弟, 完全不是一个与他(罗切斯特)势均力敌的人物。

同时也检验自己在这次的感情选择中是否坚定, 他决定将里斯的一帮时髦人士带回桑菲尔德, 其中也包括布兰琪·英格拉姆小姐 – 一位出身贵族、已到摽梅之年的女子,在大家眼里她和罗切斯特先生很是般配, 并且她和她的家人也有结姻的意图。

罗切斯特希望在这样的相处过程中,一向外表平静的简能更多地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哪怕是嫉妒,以此确认简对自己的感情是深厚的,绝非泛泛。 谁说爱情中只有女人才会耍各种小伎俩让男人品尝爱情的酸甜苦辣?罗切斯特显然也深谙此道。

简在罗切斯特留在里斯的两周里, 从菲尔法克斯太太这里知道了英格拉姆小姐的存在以及她可能成为罗切斯特未婚妻的传闻。 英格拉姆小姐不仅出身高贵,还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美貌和才艺:高挑、身材很好、肩膀消瘦、脖子修长、皮肤是橄榄色的、又黑又细腻、五官长得贵气,眼睛很像罗切斯特先生的眼睛,那么大、那么黑, 然后她还有一头秀发,像乌鸦那么漆黑。

她的嗓音非常饱满洪亮、还会弹钢琴。


单就这几样, 就足够让简败下阵来。 她根据菲尔法克斯太太的描述为英格拉姆小姐制作了肖像, 拿来和自己的自画像比较, 提醒自己,举目无亲、贫苦平凡的家庭教师,在这场竞争中绝对没有胜算的可能,连参加比赛都是在浪费时间。

请你自重, 不要挥霍你的爱、不要全心全意、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不需要而且会鄙视你的爱的男人。

所以, 在见到罗切斯特带回来的这群宾客后, 即便英格拉姆小姐确如传说中那么美、甚至更有风姿;即便罗切斯特也确实和英格拉姆小姐表现得确如同一对快要步入教堂的人儿,简也一如既往地坦然和平静。 如她自己所说, 她不愿意和这群人待在一起,是因为自己的个性以及她自认与这群人非同类人。但罗切斯特还是坚持要求简留在屋里陪伴他们, 也陪伴阿黛尔(简所教的学生、芭蕾舞女留给罗切斯特这份礼物后,便与一位音乐家远走异国他乡去了),因为他需要观察简, 确认自己在对方心中是否占很重要的位置。

我们简直把她逼疯了 - - 我们打翻茶杯、捏碎面包和黄油、把课本朝天花板上扔,拿尺子敲课桌,拿铁钳敲炉栅,弄出一阵乱响,西奥多, 你还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吗?

自己那么笨, 竟然敢来教我们这么聪明的富家子弟。

得知同处一室的简是一名家庭女教师后, 英格拉姆小姐带头回顾了自己和兄弟姐妹们曾经是如何捉弄家中的那些家庭教师的。也是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在细数自己和其他那些在富人家里做家庭教师的人的经历。 这些雇主们, 在对待那些阶层比他们低、财富远不如他们的家庭教师时常常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用任何理由挥舞权利的大棒将这些人扫地出门;同时, 他们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天然享有制定社会规则的权力, 其实不过是他们用来为自己的伪善和恶行套上一个维护社会公序良俗的保护套罢了。

对于这样的嘲讽, 简只是置身世外, 没有任何回应或者觉得受到了难堪, 比起这类嘲讽,她所经历过的要令人难过100倍。人生苦短, 时间用于滋养自己的仇恨、记住别人的过错, 实在是太浪费了,不是吗?既然暂时只能留在这群人的身旁, 那么她要花更多的时间在那个自己真正在意的人(罗切斯特)身上。

英格拉姆小姐处在嫉妒线以下, 她太差劲了。 她非常喜欢炫耀, 但却不真诚。她长得很漂亮,有许多杰出的才艺,但她的思想是贫困的,她的心灵是荒芜的, 这样的土壤无法绽放出浑然天成的花朵,无法结出不矫揉造作的果实。她不善良,没有主见。

她经常重复书上的名言,但从未提供或者拥有自己的观点。 她倡导高尚的情操,却不知同情和悲悯为何物,她身上没有温柔和真诚。

简为罗切斯特感到难过,虽然自己的爱不会有回应了,罗切斯特要和英格拉姆小姐结婚。但是出于利益或者政治等因素考量去娶一个门当户对, 但却完全不能心意相通的女子为妻,罗切斯特能获得幸福吗?

无疑是因为从小被灌输了这样的观念和原则, 他们那个阶层的人无不尊从这些原则。

在我看来, 如果我是他那样的绅士,那么我只会娶我爱的女人,这样做丈夫的显然更幸福啊。

面对罗切斯特的决定, 简学会了坦然接受, 哪怕做出这个决定的依据在她看来并不合理。

简的不动声色让罗切斯特开始坐不住了, 他原本希望看到简因为自己和英格拉姆小姐的“恋情”而产生感情上的波动、继而表现在言谈举止中的变化全然没有踪影。 那自己这一场煞费苦心的安排岂不落了空?因此,他决定进一步试探简的心意,于是他借口出去办事, 转身乔装成一个吉卜赛老太太返回桑菲尔德, 打着为府里的所有单身的年轻姑娘算命的名义,将她们一个个叫到了书房。他接机带敲打了英格拉姆只是看中罗切斯特的财富,并无多少真情, 如果有条件更优渥的男子, 自然转投他人怀抱。不明就里的英格拉姆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而气恼不已。


如果自尊心和际遇要求我独自生活, 我可以做到。我不要靠出卖灵魂来换取幸福。我内心有一笔与生俱来的财富,哪怕所有外在的快乐都和我无缘,或者非要我付出我无法承受的代价才能得到,那么我靠我内心的财富也能活着。

在所有的事情上, 智慧仍然能够一锤定音,拥有最终裁决权

最后进入书房的简,自然不会对一个陌生的算命老太太轻易透露自己的心事, 何况已经在心里有了定论的事情又何须通过算命去征求别人的意见呢? 吉卜赛老太太一再暗示简,幸福就在身边,俯首可拾,反倒更加坚定了简绝不用灵魂去交易感情的决心。眼见简对这种决定愈发坚定, “吉普赛老太太” 这场戏没有了演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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