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娃儿———”
“娘———”
过了很多年,这个声音总是不经意间跳出来回响在我的记忆深处,带着丛林的湿气,透着夏季的闷热,瞬间将我带回到我的故乡,我的童年,久违的乡情溢满心中,给我带来平静,祥和,踏实和安全。
生于农村的我从小就是个勤快的孩子,才一点点大,大概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吧,就开始喜欢跟着大人上山干活了。
春末夏初釆药,夏天釆蘑菇,秋冬拾橡壳,冬天打柴,一年四季,山上总有事情可做,山里的孩子腿脚都麻利,上山下山,陡坡,台阶,甚至是乱石路都难不倒,一蹦一跳一爬或顺坡打个溜就过去了。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美好的体验啊,茂密的丛林,清新的空气,宛延的小路,各种山花野草争相开放,蝴蝶蜜蜂肆意的飞舞着,就连当时怕的要命的毛毛虫在此时都变得那么可爱。
强壮的成年人一般都三五结伴去远一点,更高一点的山上去了,象我这种小孩儿级的一般都会跟一些行动比较迟缓或者说是别人看来不够麻利的大人一起上山。
村庄上都是同族同姓的人,当时后院的一个叫黄梅的伯母四十多岁,胖胖的,说话声音很大,她的小女儿大概就是四五岁的样子,叫“兰兰”,兰兰是个比较内向的孩子,平时不怎么爱讲话。
黄梅伯母每次上山都带着兰兰,所以走不快,也上不了太高的山,因此我跟小伙伴们便有机会经常跟她们母女一起。
我们最经常上的山就是门前的山,山虽不是太高,也至少五六百米吧,是那种绵延不绝的那种山。属伏牛山系,花岗岩石山体。
记忆中树林很茂密,树特别高,直直的伸向天空,栗树居多。抬头仰望天空就成了树叶堆里一块一块的蓝或一片一片的白,阳光总是要见逢扎针才能照进林间,褐色的山石上布满绿色的台藓,软软的,象海绵。
各种青的藤,白的荆棘互不谦让的任意攀爬,各种小虫子,野兔,松鼠,山鸡等各自为了生存也在丛林中忙碌着。
各种鸟鸣汇成的交响曲,高低起伏,或舒缓或激越,也不过是不同的鸟的轮番登场表演,不绝于耳,永不落幕。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偶尔“忽”的一下从头顶或身边飞过一只小鸟,吓得禁不住“啊”的大叫一声。
“哗哗”的流水是丛林永恒的背景乐,那是名副其实的山泉水,不知源头在哪里,只是从山的某个地方它就那么流出来了,义无反顾地飞下悬崖,跌落谷低,飞溅着穿过山涧,漫过石板,汇入溪流,再次飞起,再次跌落,从刚开始的若隐若现到一个清澈见底的溪流呈现在面前,泉水的旅途惊险又刺激,最后归于静静的流淌,那“哗哗”的声响似彼此间的深情的拥抱,热情的问候。
夏季闷热的天气,加上丰沛的雨水,丛林里蘑菇好象一夜之间全从地下冒出来了,红色的,白色的,灰色的,胖的,廋的,大的,小的,腿长的,腿短的都顶着圆圆的伞站在哪儿等着。
石头旁,树根边,落叶堆里,有时一次发现一大片,一个一个釆下来,抖掉泥土和水珠,轻轻地放在小竹蓝里,不一会就釆了一蓝子,满满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心里美滋滋的。
当然了,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遇到这片山刚刚被别人釆过,也是要爬上爬下,东找找,西找找才能找到一个。加上林密叶茂光线不足,再加上阴雨的天气,两个人本来离得很近,可是转个身就看不到对方了。
每当这时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兰娃儿——”那是黄梅伯母的声音,声音很大,嗓子拉得很长。在山间荡着回音“儿———儿———儿”
过了一会,只听见一声“娘——”那是兰兰的声音,声音不大,嗓子有点低沉。山间回音变成了“ang———ang——ang”
没有关切的内容,也没有关切的语气,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但那却是我在丛林中听到的最温暖的话语。
彼此听到声音,确定安全无险,各自放心继续干活。过去一会又是
“兰娃儿———”
“娘———”
“兰娃——”
“娘——”
就这样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时间就在这一声声的招呼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该回家了,一个一个叫出名字,从四面八方汇合在一起,确保大家都安全无恙,就开开心心的下山了。浩浩荡荡,欢声笑语。
时隔多年,这一高一低,一呼一应,一来一回亲切的招呼还经常回荡在我的脑海。那不仅仅是她们母女间爱的呼唤,更是当时我和小伙伴们心中的安定和祥和,那是丛林里人间的烟火,更是故乡的一抹暖霞。
童年,故乡,永远都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走了多远,那一声呼唤总是将我瞬间带回童年,故乡,丛林!
无论经历过怎样的艰难和不如意,只要让心回归到那片丛林,就总有办法让自己重新鼓起勇气!
从丛林走出的孩子坚信一定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祝福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