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呆了七天,不出去,几乎不说话。
在上个礼拜的周末,居委突然通知,你和母亲是一个星期前粮油市场事件的次密接者,现在转为密接。
听到电话通知的时候,我是极为惊讶的,也有点好笑。我的母亲前几年大病一场,几乎不出门,小区再也没出去过,哪来的密接之说?我也是执行单位家里两点一线的公司要求,我怎么会密接?何况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也没人通知过我们是次密接,怎么过了一个星期就变为密接?毫无征兆,突如其来,我认为是搞错了。
可事情不是按照我的想象发展的。我的进一步询问被冰冷的机械式语句告知,“我们仅仅是接到通知,具体详细情况不清楚,网上系统直接下发名单,没有上级询问方式,请您配合。”在我不断的电话询问交流中,获知我们小区居然出现了81个密接者,也许是最近半年被“折磨”习惯了,大部分人在电话申诉无果的情况下,很快都选择了“听话”,也许立刻按照要求执行,是解决问题最好最快方式,其它的都是纠结和浪费时间。
我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了,我的母亲因为有严重的金属过敏,无论吃的是金属器具烧过的,还是金属器皿本身,都不能触碰,隔离点肯定避免不了,那是无法去的。我极力解说,为母亲争取到录音为证向上汇报的优待,暂时在家,我在商量无果和不情愿之中,答应去隔离点,我不是也没法证明我没有不是。我想想我去加油站加油了,我还修了车,谁知道同时刷场所码的哪位高人,去过粮油市场了,也许我和他根本就没过照面,不过根据冰冷的大数据流调结果,我就是了,和机器怎么说理去。
夜晚11点,我站在小区门口,按照他们的要求穿上大白服,口罩,面罩,我第一次穿大白不是做志愿者而是去隔离,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行李被用有害物品标志的大的黄色塑料袋包起来了,看着很不顺眼。转运的车子姗姗来迟,我热得满头大汗,最后来了辆小的商务车,加我也只坐两个人,我心想估计算是“钉子”户,最后剩下的两条“小鱼”被拉走了。小车开着,我坐在车上,不知道去哪。我胡思乱想起来,忽然想起了文化大革命,那时候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啥也不清楚就被带走了,然后就永远有回不来了。我想起前面说话口气不佳,是不是把我扔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车子停在距家10公里外的如家隔离酒店,看得出来这里做隔离酒店有段时间了,程序执行得熟门熟路。去隔离房间的路上,我的行李被喷酒精,填信息,给说明文件,拿房间钥匙,还有一大包中药和一小袋消毒片。
我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立刻摘面罩口罩,脱下大白服,大口大口喘气,N95口罩闷得要命。我又连忙换成小口呼吸,我觉得我从一个安全的环境,到了一个不安全的地方。这个房间也许以前有阳的人住过,隔壁房间的人,也许也有阳,谁知道房间里是不是安全,不是说通风系统和下水道系统也可能传染嘛,越想我头都痛了。我前面连续做了两个星期的核酸,都是阴,如果在这里防护没做到位,不小心阳了,说都说不清了。
房间里的东西非常简单,七瓶水,一些卷纸,三个纸杯和一团垃圾袋,就是七天生活的必需品,不管够不够只是有,如果额外需求请美团。房间也没有消毒的东西,我拿出来事先准备的消毒纸巾和消毒液,暗暗后悔没有带酒精喷瓶。我把表面会触及的地方,用酒精湿巾擦拭一遍,仔仔细细不放过,手用免洗手消毒凝胶洗手。然后坐下来网购买东西,买水,买喷瓶,买点吃的,还买了煮中药的小壶。
晚上躺在床上,我睡不着,觉得被子不干净,心里惦记着工作突然中断带来的麻烦,后续远程怎么解决。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人有点上火,大白们居然也很早,6点多就过来做核酸采样了,我们都是单人单管,我看着进门的大白,心想他们怎么保证他们是“干净的”。我觉得没有绝对的“干净”这一说,只能是尽量避免,至此只要开门,我都会在房门这里碰酒精以此消毒从走廊进来的“毒空气”
一天三顿饭很规律和准时,早饭7点,中饭11点,晚饭5点,我拿进来都用酒精湿巾外表面先消毒擦拭。饭菜两荤两素,每天换花样,还不错,走廊每天可以听到上下午两次消毒的声音,垃圾每天下午6点从门口拿走。
度过刚开始疑神疑鬼的三天,我的核酸依旧是连续阴,我也舒了口气,在这间位于五楼的551房间安定下来。房间是算大的,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双人床,靠墙一张长桌子,桌上有台灯和烧水壶,电视机我几乎没看,我带了笔记本,就有了一切。
日子过得突然间安静起来,隔壁和隔壁的隔壁都是人,但没有声音,我也不愿意说话,电话也很少打,生活的空间里突然就没声音了。
平时的日子里老人孩子,先生工作,其实很嘈杂和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想早睡也总是没法睡下去,晚上也睡不好。在这里到是想睡就睡,无所谓几点,想看书就看书,骚扰你的人和事情都少了,想发呆就发呆,最关键的是吃这件事,变得规律和均衡起来,在最后的第七天,我居然觉得自己似乎调养了七天似的,人的状态有点好转。人是不是就是这样,不是被迫就不会去做应该做的事情,因为简单所以就一直拖着。
生活其实是简单的,符合运作的规律,人就会好起来,日子胡乱随便过,不咋好也是应该的。
我的七天生活明天就结束了,从惶惶不安到有点享受这份宁静,无论怎样,该来的总归是你需要的,安之若素,日子都是自己一点一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