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秋。秋风扫过,树叶争先恐后地离开树枝,随风起舞,舞累了,落在地上,或被踩于脚下,或归于泥土,完成它一生的使命。
“唉……”一声叹息,饱含无尽的哀愁。秋天,在有些人眼中看到的是累累果实,丰收喜悦;有的人却觉得它充满了悲伤离愁,就像那落叶,离开了母亲的滋养,却只能在空中停留短暂的一瞬间。当它躺在地上,遥望自己曾经的栖身之处时,是否有一点难过?是否有过不甘?谁都不会知道。轻尘眼中的秋,无疑是后者。
往年此时,母亲都会亲手给她缝一件新棉衣,用衲的厚厚的鞋底做一双新棉鞋,那细密的针脚,就像母亲对她的爱,绵绵密密。
她,想娘了。
母亲有很多遗物。按习俗,下葬时,她曾经穿过、用过的物品都要一起埋葬,可轻尘舍不得,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念想,每一件都那么珍贵,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手轻抚着这些衣物,鼻间似乎能嗅到母亲的味道。这件粉红色的绸衫,是我刚学女红时做的,裁剪并不合体,母亲穿在身上显得过于肥大,针脚也歪歪扭扭的。可母亲却极宝贝它,将它仔细收于箱内,不时拿出来看,边看边笑话她的针线。这件月白色的是母亲生辰时,她自己做的。母亲喜欢白色,她的衣衫大半都是白色,连带着轻尘也跟着喜欢白色,衣裙多以白色为主。这一件清灰色是那年外祖母生辰时做的,共做了两件,外祖母和娘各一件……
轻尘边看边回忆,嘴角带着细微的笑,好像母亲并未离开她一样。苗儿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将食篮内的饭菜一一摆好,苗儿唤醒了那陷入回忆中的人儿。二人在桌前坐定,边吃边聊。苗儿是张家的奴婢,可她跟了莫小婉之后,就一心一意地照顾她们娘俩。她比轻尘大两岁,待轻尘就如妹妹一般。小婉在时,她一直守着规矩,小婉去了,轻尘便拿她当姐姐,二人同吃同住,没有主仆之分。初时苗儿自不同意,可她不吃饭轻尘就跟着饿肚子,闹了几回后,便依了轻尘。
“姑娘,今儿前头可热闹了。”
“为何?”
“给大少爷准备婚礼,三日后是黄道吉日,大少爷就要迎娶魏家大小姐进门了。”
轻尘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这几个月来,她的日子平淡如水,张家却过得风声水起。二十多间铺子,捡了位置偏,亏损多的关了五间,其余近二十间全部重新开业了,生意算不上太好,较之从前一直亏损时,是好了许多。
上个月,三小姐张佑兰如愿嫁给了赵子豪。只是婚礼太过于俭朴,仅赵家公子骑着马,带一乘四人抬软轿前来接亲,排场较提亲那日相去甚远,三小姐气得脸色发青,可她又舍不得这门亲事,只得委屈得上了轿,倒是她自己那几十箱嫁妆,为她撑了撑排面。最为奇怪的是,赵家明显轻视的态度,将张老太爷胡子都气歪了,可他居然忍着,一直没有发飚。
成亲前一日,三小姐来到轻尘住的小院,狠狠发了一通脾气,骂轻尘是“狐狸精”,勾引她相公。因为她不知从哪里听说,轻尘守孝期满就要同嫁赵家公子。这让她有种自己领地被侵犯的感觉,莫名的耻辱,烧灼着她的心。可轻尘仅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就转身离去了,见那白色背景消失在门后,她气得无所适从,心里那把怒火越烧越旺,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姑娘,我刚刚见到小丁哥了。”这句话成功引起了轻尘的注意,她知道苗儿不会无缘无故提及任何人。
“有什么消息?”轻尘放下手中的碗筷,急切地问。
“小丁哥打听到,那日婉夫人拎着醒酒汤和糯米糕,确实去了书房。只是,她应该没有进去,那食盒后来被发现丢在了假山附近。”轻尘点了点头,食盒的下落大家都清楚,这一点不会错。
“据他打听,那日下午,书房里只有赵家父子和老太爷三人,老太爷还特意吩咐许大壮,要他在门外盯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许大壮说他未曾看到婉夫人去书房。不过 ,有件事许大壮没敢说——他中途内急去了趟茅厕,婉夫人大约就是那个时间到的。”
“这么说,娘应该是在书房外听到了什么,才没有进屋去。”轻尘说出心中的想法。
“我想也是的。”苗儿点头赞成,“可是,听到什么能让婉夫人想不开呢?”
“还有,那赵家父子二人,只有赵公子提亲时来过一趟,赵老爷还是第一次来,婉夫人跟他们都不认识,怎么会因他们的话想不开呢?”苗儿说的也正是轻尘所想。从未听娘提过认识赵家的人,还有舅父他们,上次谈论此事时,舅父听到赵家父子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应是都不认识。既不相识,究竟所为何事呢?
“如此,知道书房中谈话内容的只有他们三人,想从老太爷这边探得秘密,难如登天。那么,只能试试从赵家父子着手了?”轻尘分析道。看来,势必要嫁入赵家不可了!轻尘看向苗儿,“轻尘嫁入赵家,姐姐可愿相陪?”
苗儿看向轻尘,那坚毅的目光中透着不服输的倔强,“我会一直陪着你,”苗儿重重点了点头。
两姐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视一笑。希望还是有的,或许就在不远处!
许是看到了希望,以前对嫁入赵家极为排斥的轻尘,现在却隐隐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