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星蒂

她是我见过最有才气的女子,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到出来,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透着的满满都是书卷的气息。

认识她的时候是小学,第一次的见面是更小的时候。

小学的孤僻性格冷到没有朋友,她是为数不多愿意待在我身边陪着我的人,也许是因为我够安静,不吵吧。

她总是给我讲很多很多故事,有些是从书本里看到的,有些是自己杜撰的,但是都讲的有条有理。

她的作文很好,这是一定的,这种好,不像是我的那种只能是刻板的按照题目的规定或者是掌握了阅卷老师的套路,她的好是那种遇到大师看到也会赞不绝口的好。

整个小学,整个初中我们都形影不离。

她是第一个知道我有一个当作家梦想的人,我们交换彼此写的小说,互相提点。

林俊杰最火的时候,是她最痴迷的歌手,曾在课桌上用小刀刻满JJ的歌曲名。

曾以JJ所有的歌曲名写过一篇又一篇的文字。

她娟秀的字体,就像她内心一样。

如果说友情也有刻骨铭心,那么她就是我最刻骨铭心的友情。

她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找不到彼此了,请不要忘记对方,请将对方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那么她是萧潇,我是星蒂。

她的每一篇文章都很长,以至于后来在考场上总是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里完结,所以总得不到高分,时间久了,她的才气被世俗的教育制度磨光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写出感人至深的故事了,她开始像其他人一样,循规蹈矩的生活。

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父母由于工作而未能参与她的童年乃至青少年,大部分的时光都是从开始期盼父母休假到绝望中消磨掉,最后变得抑郁,不愿意接触任何人,不愿意融入到集体中来,而我只能站在一旁一点点的看着她从最初的样子,变到连我也觉得陌生到可怕的时候,却依然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当我一次次的竭尽全力想要拉她一把,将她从无助的深渊中带出来时,却发现她越陷越深,力不从心这个词的深刻而又具体的体现着我的无奈。

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眼睁睁的看着开始,结束。

直到最后那句,再也回不去了,你到底懂不懂?明不明白?

我如同珍宝一般珍藏着过去她留给我的那些故事,脑海里的,还是笔记本上的,通通都收藏在了那个总是会发生些什么的夏天。

那封她写给我的,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笔迹的东西,如此而至的绝笔信。

信的内容,到如今依然能倒背如流。

心痛难过的地方不是因为意见不合的争吵,不是因为彼此的背叛,而是到了只希望对方好,想要放手的不得已。

“我不知道该如何确切的表达自己想说得,但是落落的一篇文章《荧光》,这些文字恰如其分的表达了我内心想要说的

‘从此让灰尘递增我们彼此的距离。

小学时父母总是出差,一个人在家时白天下饺子晚上吃挂面。持续几天。钥匙用长绳挂在胸前,回家就开了电视。名叫小霸王学习机的东西,实际上却用来打64合1的游戏卡。敲冰砖或者坦克车,还有吃豆。初中时就读的学校,对面是体育场,于是得到一大片开阔的天,在四月的时候有人放风筝,上课的时候忍不住望着那里走神。然后等到放学去两条马路外的音像店,喜欢的偶像歌手出了新的专辑。在磁带依然是主流的日子里,码在木头架子上的整整一面墙。在之前买的炸糖糕,被店长呵斥着吃完才能进来后三口两口吞完,噎得几乎要翻白眼。高中时在暑假也去上辅导班,一节课40分钟,却有30分钟用来打瞌睡。从家到辅导学校骑车要花45分钟,七月八月的盛夏,摇摇晃晃地蹬着踏板,在两棵茂盛的樟树间骑得快一点,到了樟树的阴影下就慢一些。然而成绩依旧上不去,考试结束的半夜在宿舍里用牙齿咬着被单艰难地哭。

那么,换上睡衣和我一起坐在小霸王学习机前的朋友,小学时亲密到彼此的父母都互相熟络,剩我独自留守时她带着双份的晚餐来过夜。作业扔在一边的深夜十点,两人为了把“松鼠大作战”通关睁着兴奋的双眼。而她此刻在哪里。和初中时坐在邻座的朋友一样,上课时一起因为发呆而被点名。在音像店门前她猛吞下三块糖糕我吞下四块,分享同一种甜味。随后我买了苏慧伦的《Lemon Tree》,她则挑了孟庭苇的《心言手语》。甚至发明古怪的游戏,即便在同一个教室里隔着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也频繁地用写信的方式来交流,每周一个或者两个来回,很快累积起厚厚的一叠。一定,也许,应该,可能,曾经在信的末尾写过“很高兴能这样”,类似的话。但是,这样的朋友,现在在哪里。周末整理手机短信,看见来自高中好友的新年短信。暑假时一块上辅导班,结束后我自告奋勇地坚持要载她去反方向的车站,尽管由此我回家的路途得多花上十五分钟。而在形影不离的三年间,她扮演着一切的角色,包括半夜爬上床铺黑暗中摸索着用手替我擦掉眼泪,逃课一起去远处的超市买好吃的面包,甚至真正激动起来训斥我不够坚强,这样的事她都做到过。只不过,眼下是仅在一年前用短信问候过的朋友。在哪里。

其实不是不知道。她们去了国外留学,已经恋爱结婚,或者在市区某个公司上班,实习得不错后便被顺利留了下来。“哪里”不是这个意思。

读书生涯结束后,认识新的人。一起工作,熬夜的晚上抱出被子来摊在大厅地上,一边聊天一边撕着面包吃,女生的小腿交叠缠绕在一起,又因为暖气过盛而常常伸出来透气。闲下来的夜晚手拉手上街,坐在关闭的喷泉旁,又被冷不丁重新开启的它喷了几副湿漉漉的后背。或者是在网上认识的,从陌生到熟悉,变成要好的关系。每天都会用聊天工具相处几个小时,说着随时发生的小事情,刚刚午饭吃了什么,或者眼下在看哪个动画片,某个刚看见的笑话段子。即便是无意义地用键盘对喊“啊啊啊”,也能收到同样无意义但却是回应的弹出式小窗口里写“吼吼吼”。生日时想赠送礼物,有机会也能约在快餐店里见面,而半夜相遇,连内心里很深的秘密和孤苦都愿意拿出来叙说。只是同样的,他们也都消失不见了。变成连此刻的境况都不知道,没有在手机通讯录里留下名字,和再也不曾闪起过聊天头像的人。

宛如不断做着减法的路途,慢慢地,逐渐,荒无人烟。

可现在依然有可以互开玩笑的人,了解彼此的脾性,有能够从她口中听到“加油”的温暖的关系,有能一起去看电影和把通话记录占满的对象,几天几夜里打长途短途电话,天黑说到天亮。所以,眼下依然有,依然有此刻的朋友。他们把曾经的替代。

遗憾的,不是争吵,不是分裂,甚至没有一丁半点的矛盾,不是因为从正到负的感情变化。仿佛是极自然而又无奈,在长长的无意识后短暂意识——丢失了那些重要的人的信息,失去联系。以毕业为转折,没有了见面的机会,或许最初曾经频繁通信,可终有某天因为考试周而暂停,然后密度便骤减,直到终于,回想起来时,已经数月没有再联络。而这个时候,新认识的面孔,新的电话号码,新的话题,它们如同软水推送出眼前的河道。所以心里终究有懒散和失意的放弃,在过生日时请来与以前不同的人,并且也能过得很开心。毕业或转职,告别和离开,有时连类似的契机也不需要。仅仅由于忙碌疏忽,或者其他早就忘却的理由,切断了网络上的联系,彼此变成一个灰黑色的图案,等意识到,却再也不能贸然对他开口说“吼吼吼”。而即便作了这样的开端,也将在来回十几句对话后,突然凝固起来。尴尬和不适爬升,站在原先温暖的地方。时间空间成为两条相乘的线,得出一个庞大的数字,从此里面只能填塞回忆的尘屑。疏离仿佛是自然界的规律。就如同某座逐日萧条的城,某个失势的季节,某个不再流行的手势,某条废弃的铁轨,它的枕木风化或腐朽,四下长出蓬勃的蒿草,一点点掩埋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永恒的美好的,如同所有诗篇里歌颂的那样的友情。一定会有。长日伴随左右,不受时空约束,琉璃华彩的恒久的友情。所以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不永恒的,不那么永恒的,只在某个阶段熠熠的友情。

类似的失去过于常见,以至于从心到身都变得习惯起来。整理新手机的通信簿,也会考虑要不要删除,“留着有什么用吗”,诸如此类的冷淡念头。察觉到自己正路过以前的朋友的公司,没想过要停下来去看一看,只有“噢,是这里啊”的短语。算是决绝吗。算是荒凉吗。  而能用到“以前的朋友”这种称呼,一定包含着“现在不是了”这样的涵义吧。尽管没有真实的原因,“不是了就不是了”,一笔带过。

随后在某个夜晚,无知无觉闯进以前的朋友的网站,接着从这个,连到那个,十年来连名字都忘记的人们逐一清晰。想起更多过往,在体育课上打羽毛球,结果卡在高高云杉的树枝上。某年的生日礼物是对着录音机录了一盒卡带。应该有一段是唱着苏慧伦的歌。她是我进高中后第一个说话的对象。好像浸了热水的毛巾。于是理所当然地睡觉时做了梦。坐了满满一车的人,窗外是紫红和蓝色混织的天,在往后的对话里明白原来是去看仙后座流星雨。而在距离仿佛只有几百米的天幕上,划满了飞逝的白光,隐约还能听见轰鸣的炸裂声响。这是个华丽绚烂的夜晚。我跟身边的人说话,又转过头去跟后排的人,或者前排的人,右前排的人说话……坐满了的车厢里,都是以前的朋友。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不永恒的,不那么永恒的,只在某个阶段熠熠的友情。就像这个世界上有种名叫荧光粉的物质。它将之前吸收的光在随后缓慢释放,并且终有释放完的一天。当最后的一刻,从它体内映出的光束由强至弱,最后稀薄,追随而至的是完整而沉默的黑暗。先前用荧光书写的路标地名全都隐没,那么,这个时候,对于很古老很古老的一句话里说的意思,现在能明白了吗。那句话说,“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明白了吗。  The End.’”

明白了么?

其实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一次读完的时候曾经骄傲的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大红大紫,像四娘一样,那个时候无论你在哪里,你都看到我,知道我的事情,了解我的近况。

如今,时间消磨,一晃眼也快五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工作之后,却总是能遇到你的父母,总是要刻意的和他们打着招呼,心里觉得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吧,知道你也过得很好。

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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