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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寒潮来袭
三月的杭州,因为寒潮的到来,灰蒙蒙的天空飘起小雪,不知不觉落了薄薄一层。
林囍正准备开车通过钱塘江大桥,接到了双胞胎姐姐林双的电话,林双在电话的另一头带着哭腔说:“母亲前两天尿血,去医院检查,肾脏上长了一个六厘米的囊肿,初步诊断是恶性的。”
呼啸而过的列车与林囍疾驰前行的轿车相向而行,轰隆声、江水声、电话那头的哭声掺杂交织在林囍的耳边,瞬间所有声音又突然模糊了,“恶性!”林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
林囍故作镇定地说:“不要着急,我明天一早就回来,我们去北京权威医院再看看。”“年前,刚从你那里回来就看着很瘦,喊她去检查,非得不去,你不要内疚!”内疚这个字眼很刺耳,林囍不晓得这个内疚指的是什么,难道这病是因为林囍得的吗?还是林囍忽视了母亲的健康,没早点发现母亲的病情?林囍习惯性沉默了。
林囍知道姐姐林双一直埋怨她离家太远,林双说:“养大的燕子要单飞啰!”由于离家远父母确实很操心,林双结婚早,孩子小的时候林父母还没退休,没帮着带多少。但林囍结婚后,父母刚好退休。远嫁的姑娘必然面临诸多问题,林囍丈夫樊响的母亲在他上高中时候过世了,父亲也七十多岁,已经没办法帮衬,林囍的父母就很痛快地承担起照顾外孙的责任,外孙也很乖巧,更是老两口的心头肉。孩子一岁的时候,公司派林囍出国拓展业务,林囍便把孩子送回老家父母身边,孩子又体弱多病,林父母没少操劳。林双总觉得父母为林囍付出太多了。
林囍挂了电话,把车停在路边,痛哭起来,第一次有心痛的感觉是看到四十岁的父母有白头发的时候,那时候林囍曾下定决心,好好陪父母,让他们开心幸福。二十年过去了,时间偷走了这些决心,取而代之的是每日头也不回地奔跑,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林囍这些年从未给予父母什么。如今,曾经坚强的“靠山”病倒了。
林母是个善良又要强的女人,年轻时候,公社推荐外出工作的人,本来定的是林母,结果被书记换成了自己的女儿,名额被占后,林母就踏实劳动,在九十年代初开始和林父做买卖,虽然辛苦也积累了不少财富。
会是不会的奴隶,林母是一个充满奉献精神的人,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这也导致一家人都被林母养懒了。在林囍记忆里,林父几乎没进过厨房,连饭都是林母端到林父面前。
林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后来发现林母偏爱除去自己的所有人,林囍也是受益者,去年林母到杭州林囍这边住,每次下班回家,林母总是做好饭菜端到桌子上,饭后又把水果剥好了端到茶几上给一家人吃,林囍好想让母亲的节奏慢下来,但是母亲总是说:“照顾好你们是我的工作和责任!”
林囍收回思绪,小心翼翼地拨通父亲的电话问道:“爸,我妈怎么样啊?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没事的,没有大问题,等你妈做完手术,养一个月,我们就去杭州带外孙啦!以后你妈指挥我做饭,我接外孙上下学。”林囍哽咽了,父母即便生病也还在惦记着我们。从父亲口气里,林囍听出了苍老和伤感。
林囍来不及多想,赶紧和公司请了长假,订了飞往家乡的机票。
林囍不在杭州的这段时间,只有让丈夫樊响独自在杭州带6岁的儿子了。林囍终于有理由主动给丈夫樊响打电话了,林囍和樊响已经冷战一个月了,冷战的原因都不记得是什么了,大概是谁讲话语气触痛了对方的神经。生活中的磕磕绊绊都可以忽略,林囍和樊响最大的分歧就是二胎问题,林囍坚决不想要二胎了,樊响却放出狠话:“你不生,我们就离婚,我去和别人生!”
林囍和樊响是大学同学。大学图书馆的六楼,只有一张深棕色的实木桌,足有一张床的大小,每次课后自习,林囍就会选择在这里,坐在靠近窗子的第一张椅子上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林囍虽身处喧闹的校园,却喜欢离群索居,相比社团活动,她更愿意泡在图书馆里看各式各样的书籍。在学校图书馆的六楼,她遇到了老公樊响,樊响每次座位并不固定,他经常带着一台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大一到大四,两人雷打不动地光顾着这里。
林囍和樊响也都不记得具体哪一天认识的了,或许第一次打招呼是两人同时出现在电梯里,或许早就注意到了彼此,总之两人都觉得是一种缘分,而决定在一起已经是毕业之后的事情了。
林囍有着矛盾的人格,喜欢独处,却又厌倦独处,她渴望工作,渴望不一样的生活,林囍大学毕业就选择了工作。而樊响是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生活的人,尤其是母亲去世后,樊响更加努力了,室友们夜谈谈的都是感兴趣的女生,大学生涯开始没多久纷纷谈起了恋爱。樊响暂时不想浪费时间在谈恋爱上,他觉得只有高学历才有好的未来,大学毕业后,樊响考上了北京一所学校的研究生,樊响去北京报道的时候给林囍打来电话:“做我女朋友吧!”
林囍心里很慌乱,她觉得像她一样离群索居的女生很难找到男朋友吧,而异地恋也可以让她从独处顺利过度到结婚生子,就这样“合拍”的两个人开始恋爱了。
恋爱的樊响和林囍都改变了独处模式,一有假期樊响就会来看望林囍,重要节日会给林囍精心准备礼物,林囍的心渐渐融化,话少的她面对樊响总是滔滔不绝,樊响也成了她的“树洞”,不管林囍讲什么都耐心地倾听,“树洞”也成了林囍对樊响的爱称。
林囍和樊响的婚姻却没有逃过七年之痒,日子在油米柴盐的调和中逐渐演变成了苦辣酸,唯独甜味越来越稀薄,樊响毫不避讳地感叹两人已进入了“左手拉右手”的阶段。樊响向往诗意人生,孩子的降生把他拉到了现实,林囍和樊响所有的话题都落脚在孩子身上。樊响无处安放自己的“诗意”人生,便偷偷关注起初恋的动态,时常幻想如果是和初恋结婚会是怎样的人生,当然林囍没有察觉到樊响的精神出轨。
02 一团乱麻
飞机缓缓爬到云层之上,太阳光射进机舱,林囍把脸凑过去,暖烘烘的,厚厚的云层望不到头,像极了漫无边际的雪海,她记起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的情形。那是一家四口一起去海南看大海,一家人赤脚踩在沙滩上,抬脚踢起浪花,提着小桶和铲子去赶海捞小虾小蟹,那一刻的笑容至今还凝固在林囍的记忆里。父母那时候还很年轻,别人看到是双胞姐妹,都要回头多看几眼,甚至还有的偷偷给姐妹俩拍照,林囍好希望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
现实往往不让人遂心,随着年龄增长,林囍发现她和林双完全迥异。从小,林双是情感需求很高的孩子,她不开心会大哭,会粘着妈妈撒娇,会喊爸爸买喜欢的玩具和衣服,而林囍是需求很低的孩子,她很乖,似乎没有具体的要求,也没有存在感。再大点,林双活泼开朗,什么都和父母讲,而林囍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安静地看书。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两姐妹学习成绩都很好。
等到大学毕业,林双选择留在家乡的北方小城,林囍不喜欢家乡,她的家乡每到春季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粗粒的风沙,附着在脸上身上顶不舒服,冬季的寒风又能把人的双手吹裂,林囍喜欢南方湿润的空气和柔和的微风,尤其对江南风景着迷,她选择在杭州读书,毕业后就定居在了杭州。林囍对于林双爱讲话称为“聒噪”,林双觉得林囍只知道读书心里根本没感情,看似互不干涉的两个人心里彼此较劲,长期的分离没有隔断姐妹之间的联系,也没有消除互看不爽气氛。
林囍不敢面对的心灵深处,其实还有逃离“表面”和谐的家庭,美好记忆是零星的,从林囍记事开始,家里就时常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尽管是无声的硝烟,父母经常因为意见不合拒绝沟通,有时候几天都是板着脸互不搭理,直到一方讲话对方搭话,才算冷战的终结。
长大后林囍认为父母互相怄气,却不动手和争吵,可能是父母为了不影响到林双林囍,也可能是两人的性格原因。林囍对这样的氛围十分敏锐,每次家庭的冷战都让她感到深深得不安和痛苦,直到家里弥漫的战火硝烟消散,林囍才会放松下来,五六岁的时候还会因为感受到不安而莫名其妙大哭一场,林父林母自然不知道她哭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地追问,林囍也不知道她哭的是什么,只是模糊地说:“肚子疼、不舒服。”父母看无大碍便不再继续追问。
而林双却丝毫察觉不到家庭气氛微妙地波动,林双在意的只是衣服是否漂亮、三餐好不好吃。林囍有时候很想成为林双,林双时刻都粘着母亲,据说幼儿时候,母亲去厕所林双都要跟着,因此林双就有了“小黏包”这个外号。林囍也渴望母亲的拥抱,但她却觉得与父母之间有道沟壑,以至于她从不会主动贴近父母,更多地是等待和期盼,这沟壑是怎么形成的,她至今也不明白。
好似燕子窝里的雏燕,有的天生就会争着夺食,有的只是张着嘴等着送食,燕妈妈往往是喂给那些叫的最凶、脖子伸得最长的雏燕。
高中以后,林囍开始了寄宿生活,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寒暑假在家的时光,父母早出晚归,晚上回来,也只是讨论生意上的事情,又常常因为意见不合闹得不愉快。林囍就是在这样的记忆中周而复始地度过了学生生涯。
飞机落地后,还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家。林囍想象过父母变老会是怎样,但这一刻真的到来了,还是很难过。林母打电话问林囍行程是否顺利,特意强调道:“你姐知道你要回来,给你买了烧鸡吃。”林囍突然有点泪目,尽管有不悦的回忆,林囍依然想象着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一下车,一家人给林囍迎进门,林囍看到林母那一刻,不敢看她,确实廋了很多,只是一个多月没见,林囍觉得母亲脸颊上的皱纹更加深陷了,林囍心疼地抱了抱母亲。看到林双,圆嘟嘟的脸蛋上,挂着细长而明亮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就像画上去的,两人简直是复制粘贴,唯一的区别是,林双粉妆玉琢、婀娜多姿,而林囍灰头土脸,素面朝天。浓眉大眼的父亲面容憔悴但依旧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让人不愿亲近。一家人围着桌子边聊边吃起饭来。提到母亲的疾病,林双压低眉毛,横着眼看着林囍,“爸妈在你那里得多累啊,你知道不?带孩子多辛苦你知道不?”
要是平时,林囍肯定埋着头不讲话,她不去看任何人,时刻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但明显她的情绪因为母亲病情也糟糕透了,她再也控制不了情绪,忍不住吼道:“你的意思是我把咱妈累得生病吗?”“那你都看不出来妈瘦了很多吗?”林囍不再讲话眼睛都红了,林囍受够了这种遇到问题就责备别人的模式,冲进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门。“林囍,你姐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帮着林双做着无谓的解释。“你俩有完没完!”父亲生气了,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妈你也是,什么都自己扛,怎么不提前检查,现在拖重了,要手术了!你平时不休息不爱自己,现在生病了要强制休息了!”林双转移了话题。“没事没事,小手术,不严重,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你俩好不容易见面,好好说话!”林双便不再说话。
一家人计划着去北京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林囍在网上挂号并定了一家民宿,做好了住一段时间的准备。隔天,一家四口在北京医院做了检查,经过诊断,还是需要做肾切除手术。
晚上,林囍看到林双在租住的民宿楼下和前夫王涛在一起,林囍看不上这个前姐夫,王涛喜欢赌博,家里不知道帮着还了多少赌债了,林囍奇怪的是,林双早就和王涛离婚了,怎么又来找林双呢。
林囍过来打了个招呼。王涛说:“这段时候我刚好在北京,听说妈生病了,我来看看。”林囍说:“今天去医院看了,过几天手术。”王涛又寒暄了几句说:“那我今天就不上楼拜访了。”林双直接了当地说:“你最好不要上去,不利于病情。”王涛一脸尴尬,对林囍说:“那你们就辛苦了,我先回去了。”
03 虱子和华袍
住在北京的这段时间,一家人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生活的时光。
林父说:“你妈一生病就像变成了小孩,我要好好照顾她。”那一刻,林囍感动到差点泪奔。
这些日子,父亲承担起母亲之前的职责,做饭,打扫家务。林囍在一旁打下手,林双负责陪母亲追剧。令林囍惊讶的是,父亲做饭很在行,每顿换着花样地做,鲫鱼汤汤白味鲜,排骨汤汤浓肉嫩,炒菜样样鲜美可口,有时还会做林囍爱吃的清蒸鲈鱼、糖醋里脊。
林囍突然意识到对父母的记忆仍停留在大学以前,这几年,父亲也开始分担家务,脾气也比以前温和了许多,林囍这么多年固执地保留着那些曾经不愉快的经历,忽略了父亲的改变。
曾几何时,母亲偏爱父亲,什么脏活重活都是自己干,林囍和林双也是母亲带得多,林囍总是为母亲打抱不平,觉得父亲应该多分担点家务,不能让母亲那么辛苦,母亲总是说:“是我心甘情愿的。”
殊不知,母亲多年的付出,得到的是父亲三十几年形影不离的依赖和陪伴,母亲那句“我心甘情愿的”,就是对他们爱情的承诺。
林囍的观念里,爱情应该是完美的,不掺杂任何的矛盾和不悦,但现实中的爱情却是如此,即使生活满地鸡毛也不离不弃,即使满脸皱纹也把你宠成孩子。林囍联想到了樊响,那个她曾经的“树洞”,如今两人只剩下简单粗暴的交流。林囍自己追求完美,也在苛求另一半的完美,鞋子没有摆放整齐、衣服没有叠放规整、周末贪睡不起床,都成了林囍的爆发点,这样“不完美”的人生使林囍几近窒息,犹如不熟悉水性的人在水底潜水,时刻想冒出水面透透气。
樊响打电话给林囍:“妈身体怎么样啊?”听到樊响的声音,林囍百感交集,三年恋爱七年婚姻,两个人早已牢牢地捆绑在一起。“目前挺好的,手术还在等医院通知。”林囍沉默片刻,以往不在一起的时候,林囍总会像审查工作似的问这问那,今天似乎像打蔫的茄子,讲话都有气无力。林囍怀念起刚在一起的时候,恋爱的滤镜让一切都是美好的,现在两人之间只有松弛和熟悉,失去了爱情的味道。
突然的安静,仿佛预示着沉默后的爆发。“儿子挺乖的,你好好照顾妈妈。”樊响打破了沉寂:“这几年爸妈为我们付出比较多,我享受了他们对我的关照,这时候我却不能为他们做什么。”
樊响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时常想起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在大学,应该是我先发现的那个秘密基地,你第一天来到六楼,我就注意到你了,当时的你扎个马尾,双眼散发着淡淡的忧郁,皮肤白的透亮,像天使一样。这几年,我却忽视了你的感受,甚至觉得你变了,但冷静下来,我体会到你的焦虑你的烦恼了,我还可以成为你的树洞,以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离开杭州前,林囍明显感受到了樊响的冷落,突如其来的关心,林囍的委屈像山洪暴发一样一泻千里,她哭得稀里哗啦,“你才知道我的辛苦啊!”樊响也哽咽了,“好久没说爱你了,孩子长得像你,看到他仿佛看到你,爱他,也爱你。”千里之外的电话让两个人重拾从前。
遇到对的人,苦难也可以活成诗意,互相扶持,温暖有力量。
手术时间确定了,这天晚上,林囍从超市买了住院期间的必备品,回来路上,又看到林双和王涛在楼下谈话。
“林双我求求你,你帮我最后一次,我下次一定不会赌了!这次高利贷,如果不还,我会没命的!”王涛跪在地上双手抓住林双的衣服用乞求的语气说道。林双早就厌烦了这个赌徒,本来两人拥有一个中产家庭,赌博害的家也散了。
林双恨铁不成钢,愤愤地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再纠缠我了!”王涛突然拿出刀,威逼道:“你带爸妈看病,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钱,先给我还债,你妹妹那么有钱,不可能不出钱,你把钱给我!把我逼疯了,我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林双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涛,哭着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林囍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过去一把夺过王涛手里的水果刀,丢得远远的,然后踩着王涛的头发就开始锤他,王涛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弄糊涂了,只顾抱着头,林双也加入了暴揍王涛的队伍。王涛连连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林囍,我就是和你姐逗着玩儿,不会真的害她的!”林囍大声斥责到:“有拿水果刀闹着玩的吗?你个渣男,再敢靠近我姐你试试!我要报警的!”“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以后不招惹你姐了,停手停手。”林囍看他确实没什么贼胆就停手了。林双不解气,一脚踢在王涛大腿上,王涛“哎呦”一声,就灰溜溜地溜走了。
“不行,我们报警吧!”林囍对林双说,“算了,量他也不敢!”说完这话,两姐妹四目相对,互相倚靠着坐在地上大笑起来,犹如回到了儿时,面对招惹她俩的调皮捣蛋的学生,姐妹俩总是一致对外,揍得男生无还手之力。
林双收住笑容,“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次妈妈做针线活,线团缠绕在一起,咱俩争着要帮母亲解开线团,这时我背了李煜的那首《相见欢》,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是的,当时父母夸张地表扬林双联想丰富,林双也得意地手舞足蹈起来,一首忧郁的诗,硬是成了家里快乐的源泉。林双没有停下来,接着说:“我从小就对这首诗印象深刻,其实我一直很害怕离别,每次你从家里离开,我都很难过,就像是秋天的树叶离开大树,剩下的只有空寂,这就是离愁吧。而爸爸经常在你离开后偷偷掉眼泪。”林囍静静地听着,眼里噙满泪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小透明,永远被忽略的那一个,根本不知道家人爱自己爱得这么深沉。
“我是老大,你放心在杭州工作生活,妈妈手术后,我来照顾爸妈。亲人永远无条件地爱你、支持你。”林双说道。林囍点点头,泪水早已涌出眼眶。
林母手术很成功,林母醒来的一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隔阂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一家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术后难免虚弱,值得庆幸的是切片检查是良性肿瘤。林母出院那天,樊响没有提前打招呼,带着儿子来接林母出院,林囍看着樊响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甜甜的笑容。
这天林双未婚夫欧阳毅也来了,他正是林双的前任,两人初中就恋爱了,高中毕业欧阳毅搬家去了外地,两人从此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毅还是单身状态,还通过同学找到了林双的联系方式,去年,两人就订婚了。
病房里热闹起来,父亲握着母亲的手,母亲虚弱地微笑着,林囍的儿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樊响只顾着拉调皮的儿子,林囍挽着林双的胳膊,欧阳毅绅士地站在林双旁边,林双笑着对大家说:“今天可是大团圆喽!老妈又出院了,真可谓双囍临门啦!”
这会儿,护士过来催促:“家属办好出院手续不要过多停留,不能影响其他人休息。”大家连连应和道:“好的,好的。”大家互相使个眼色,都抿着嘴眯着眼笑了。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睡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其实,爬满了虱子的生命仍值得去追寻,因为除去虱子,生命华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