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服役那会,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抚养长大的亲人去世,却无法尽到最后的孝顺。
又到了让人翘首以待的周末,天气很好,早晨的风把一周训练的疲惫感吹的烟消云散。兴高采烈的领取手机后,我像往常般开了两局王者荣耀。
看了看时间,每周末的十点半,我总会习惯性的给家人打微信视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家人没有像以往那般接的很快,似乎有事,没有注意到微消息。停了几声咚咚咚,发现还没有人接听,我就朝屋内走去,看了会班长玩的斗地主。
闲逛了一圈后,我再次发起微信视频,这次有人接了。
看到是妹妹接的视频,我便问起刚刚为什么没有接我的视频,她说话吞吞吐吐,仿佛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眼神迷离,又带着些许闪躲。
我也没有在意,又问到,爸爸妈妈呢?她说在旁边。这时我看到奶奶也进入了视频镜头,我像奶奶问好。但发现奶奶精神不佳,像是生病了一样,面容憔悴,双目略带泪光,仿佛刚刚大哭过不久。
我内心开始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随即我又注意到大家都回老家了。我开始询问妹妹,怎么突然回老家了?有什么事吗?
妹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开始安慰她,告诉她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不是还有我在吗?
在我的安慰下,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也开始在脸颊上流动,声音抽搐的说:爷爷走了。
沉默。
然后妈妈便将手机拿了过去,边安慰我,边说爷爷在那边会保佑他孙子的,他会好的。
无言。
安慰了一番,爸爸拿着手机对我说,给你看看你爷爷最后一面。
我看着脸庞瘦弱,颧骨凹陷的爷爷,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迅速的挂掉视频,强忍住抽泣的声音,擦肩而过的战友看到我不寻常的模样,询问我怎么了?我继续沉默,脚步越来越快,匆忙的跑向单位后方的菜地。
来到鱼塘边,我终于忍不住了,夹杂着哽咽声,痛失流涕,泪水像哗啦哗啦的流,衣袖擦干留上的泪水,擦了有擦,眼泪像割破的动脉,止也止不住。
在我痛哭流涕时,班长来到我身边,递了一根烟给我,帮我点火。坐在我旁边开导我,抽着抽着,我又哭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很脆弱,生命也很脆弱。
快到中午饭点,班长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等会去吃饭,吃饱点。
站在人群中开始唱每天开饭前都要唱的军歌,我唱着唱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内心越想越憋屈,心中恨自己没能好好的陪爷爷,后悔为什么要来当兵。
悲痛欲绝的时候,是与外界隔离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开始追忆与爷爷的一切,他是那么的爱我,在我记事起,家里好像从来没有办过宴席,我很庆幸能考上大学,在老家办了升学宴。那天,爷爷装作和以往一样严肃,但其实他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我是他的骄傲,家族里那么多堂哥堂姐都没有考上大学,我是第一个上大学的。爷爷年轻时因为太爷爷的阻拦,没能去参军。我帮他完成了没有实现的愿望。
爷爷喜欢买六合彩,他的六合彩笔记,我觉得能成为专家了。厚厚的好几本,每天没事就在那里研究那几个数字,但每次买六合彩的结果总是差强人意。
每次买猪肉,爷爷只会买肥肉,带那么一丢丢点儿瘦肉,可我偏偏不喜欢吃肥肉,所以每次都挑带点瘦肉的吃。但每次爷爷中了六合彩,他买的肥肉里就会多点瘦肉。
年少的我不懂事,有次收花生,需要摘下来。中午我和爷爷说,我摘满一箩筐,就给我五毛钱买糖吃。爷爷没有说话,就呵呵的笑了两声,催促我赶紧摘,摘了还要去上学。天真的我以为爷爷是答应了,然后拼命的摘呀摘,摘的手都酸了,可算摘满了一箩筐。也快要上课了。我对爷爷说,爷爷我摘完了,给我五毛钱。钱没拿到,却被爷爷呵斥一顿。心灰意冷的去上学了。
爷爷对我虽严厉,但我知道他爱我。看到我吃喜欢吃的东西,爷爷就会开心的笑笑。有一次和堂叔(比我大四岁)闹矛盾,就开始互骂,三大姑八大爷都带上了,其实都是自己亲戚,但是也搞不懂为何那么傻。但当他骂爷爷时,我便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和他打了起来。
晚上晚点名,站在队列里,回想起曾今的种种,我又忍不住抽泣。
那些回忆终究只能是回忆,到头来才发现,什么名利,身份,地位都是次要的。而恰恰每天陪着你的亲人,是最重要的。
愿您能在另一个世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