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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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五十九岁了。修了一辈子路，从最早的铁路、公路，一直修到现在的高速铁路、高速公路。还有几个月，老范就退休了，可以回家带孙子，不用像现在一样，隔着屏幕和家里视频，孙子不停地问：“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每次听到这句话，总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还不知网络为何物，更没有视频通话，修路都在落后地区，山沟里，交通不便，电话偶尔打给家里，儿子总是问：“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想一想，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终于熬到退休，可以一家团聚了，心里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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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出生在鲁西北平原上的一个穷村子里。母亲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第五个总算是个儿子，就是老范，接着又生了三个儿子。四女四男，八个孩子。家里穷，吃不饱饭，老范退了学，去当了铁道兵。铁道兵，有点像穿着军装的农民工，除了常规的军事训练，还要干活，很辛苦。直到1985年，兵转工，老范成了有正式编制的工人。村里人那时候都羡慕，“老范这次行了，成了工人，将来能退休，有退休金，吃穿不愁，老有所依。”老范一开始喜滋滋，后来才明白，其实就是脱了军装，继续干活。每天天一亮，起床，吃早饭，拿着钢钎、铁锹，推着独轮小斗车去工地干活，中午食堂送饭，工地上吃，吃完接着干，天黑收工。干活还有危险，受点伤不算啥，碰上运气不好，隧道塌方，哪怕是掉块石头，说不定就是条人命。大家一开始还提心吊胆，时间一久，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听天由命。也是在那个时候，老范学会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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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国家经济发展，农村劳动力剩余，大量农民变成了修路的农民工。老范这帮工人把工程分包给农民工组成的施工队，他们自己就成立项目部，做施工管理和服务。有文化的、有关系的、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没几年都混成了项目经理、副经理、这部长，那科长。像老范这种文化不高、不懂察言观色、抹不开面子拍须溜马、上面也没人的，多半成了项目的安全员、炸药库看守、材料管理员，老范懂点电路知识，混了个电工。这电工，一干就是三十年。这么多年，和老范一个项目待过的同事，都说老范是个好人，老实，没坏心眼，爱喝酒，一日三餐，每顿二两，一个专门的杯子，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因为每顿喝酒这事，项目领导还专门找他谈心，毕竟每天在工地和电打交道，喝酒上班有违规定，对个人更是危险。老范很感谢领导的关心，但酒照喝不误，活也没耽搁，危险也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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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老范没回家，主动要求留守看工地。他想在工地多待待，毕竟也一天二百多的工资，更何况，年后一退休，有的是时间休息，有的是时间陪家人。儿子在另一个工地，也就没回去，也留在工地看家，心想等年后老范退了休，他再请假回去，好好陪陪老范，于是把老婆儿子都接到了工地过年。年初一，老范习惯性早起，在工地上溜达了一圈，等另外两个留守看家的小伙子起床，准备一起煮饺子。突然手机响了，一看，陌生号码，接起来，对面语气沉重，“老范吧？我是您儿子所在工地的负责人，您赶紧来我们工地。昨天夜里，工地彩钢板房失火了，您儿子一家子没跑出来。”老范脑袋“嗡”一下，手机“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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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范赶到儿子工地处理完后事，得到了一大笔补偿金，又回单位办了退休手续。一个人回了老家，闭门不出，一日三餐，雷打不动的一顿二两白酒，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一天晚上，正在吃饭，手机响了，事故调查报告出来了，火灾原因查明了，工地电工年前着急回家，没有仔细排查宿舍区的线路，事故当晚电线漏电，引燃了彩钢板房。老范静静的听完，挂了电话，又把刚刚喝完的二两小杯倒满了。
注：故事开了头，自己会往下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