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毕业那几天

文: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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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没有写过这个东西了，上次写是今年六月份。当时我还在学校的宿舍，吹着空调，吃着西瓜，悠闲的回忆着军校四年的点点滴滴，偶尔和舍友们哈上两句。那时候总是聊一些没节操的话题。不管多正经的话题，我们聊上两句总能拐向没节操的方向。现在那种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刚刚结束了为期四个月的当兵锻炼，毕业了，工作了，以前身边的战友变成了现在身边的同事。除了认真谨慎的工作生活，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过的肆无忌惮没心没肺。有时候一个人被迫长大改变生活方式只是一瞬。

四个月的当兵锻炼，没有时间碰电脑，写这篇文章的热情被一点点的消磨，再加上刚刚步入工作的坎坷，让我更加不愿意花时间在这个上面。可是看见网络上朋友们的真诚催稿，我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继续更新。现已没有了那时候的心境，笔锋也略显迟钝，可能已经写不出像以前一样好玩的东西了。但长大了四五个月的自己，也许会多一些和以往不一样的认识。只是不知道大家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

— 2 —

大一的时候就盼望着什么时候能离开那个地方，现在真的离开了，却发自内心的舍不得。毕业之后，很多战友都写了煽情的毕业日志，放到空间里，看的人满是感动。青河蠢蠢欲动，想着毕业临近那几天的点点滴滴，打着腹稿，却因为心情沉重而无法下笔，只能等到这种伤感淡一点以后才敢拿出键盘。可谁知刚拿出键盘又因为当兵锻炼的开始而将键盘封藏，这一封藏就是四个多月。现在终于又要开始了，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在这里面，大家互不相识，他可以任意的煽情，而不用怕你们说他矫情。

大四刚开学，青河给地方大学新生带了半个月新训，他一直自诩自己是一个冷血而又理智的人，在带训完离别之际，小姑娘小伙子们多的是不舍之情，他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大家都是彼此的过客，不会再有交集，你们的大学才刚刚开始，不要伤感，去拥抱幸福美好的生活吧！”

回学校后，还因为她们在他空间的留言太多，而把好多人都给删了。现在想想后悔极了，毕竟那是他的第一批新兵。这是青河的冷血。但他喜欢自己这样，因为这会避免很多痛苦，他很自私。

可是大学毕业和战友的分别却让青河难受了很久，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用大家都是过客来安慰自己，但根本无济于事，他们是一帮融入他生命的兄弟。他努力让自己坚强，毕业当军官本是一件高兴事，可临近毕业的那几天他高兴不起来。感觉除了难过、酒精、和昏昏沉沉好像没发现什么有条理的回忆。下面是他那几天的日记。日记有时候要比模糊的记忆更能说明事情。

2014年6月4日

越到最后时间过得越快。今天晚上我们10级举行了毕业聚餐，领导一桌桌的敬酒过后，我们之间相互敬酒。大家全然没有了平时的秩序，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怎么喝怎么喝。这是军校最后一次的聚会，甚至对很多人来说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聚会。不一会儿食堂里就响起了哭声，最后哭声越来越大，全是那种男生粗犷声音的干嚎，哭嚎声夹杂着酒瓶摔碎的声音，那种干嚎声钻到我耳朵里，钻到我心里，顿时悲从中来，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铁血男儿完全不顾男子汉的形象，抱头痛哭，即使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动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这种场面了。我们专业十个人喝着喝着也抱在了一起，只记得阿邵说了一句话：“我分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可不能忘了我啊！”一句话说的全专业的人都哭开了，我一把抱住他，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憋住不哭使得喉咙生疼，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每次将眼泪憋回去了。第一次将眼泪生生憋回去是高一的时候，那时候离家去市里上学，想家想的厉害，给妈妈打电话，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为了不让妈妈听出来，硬是憋着哭声正常说话，当时那种喉咙疼痛的感觉记忆犹新。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掉眼泪吧！以后再也不掉眼泪了。

食堂聚餐喝的啤酒是“金陵”，劣质啤酒，妈的真难喝。

2014年6月5日

聚餐过后，大家把队长和教导员给锯了（“锯”，又名开飞机。是一个人被迫与一棵树或者电线杆等柱状物之间发生的故事，具体场面太血腥，不便详说），这玩意还有传承作用。去年大三的时候，我们看着班长们把队领导“锯” 的裤裆都扯了，当时就暗暗下决心，我们毕业的时候一定要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是平时“压榨”我们的人，谁也不愿意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今天我没动手，高兴不起来，看着大家“锯”的那么开心，想着将要离开这些可爱的人儿，心里莫名的伤感。“锯”完队领导大家就彻底放开了，整个楼道充斥着低音炮的声音。每个班都是去商业街把一箱一箱的啤酒往宿舍搬。

今天晚上全队疯了，从八点钟开始每个宿舍都在喝酒，楼道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狂野的歌声和粗犷的哭声。晚饭聚餐结束后，我一直在给队里出公差，听到楼道里的各种声音，而自己独自一人呆在一个小房间，写着没完没了的材料，想着将要分别的兄弟，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独自一人也许正是一个可以大哭特哭的好环境，可是我还清醒，把眼泪憋回去已经成为了习惯。到十二点的时候，队长进来了，看到我还在工作，他说：

“还没弄完？”

“没有，才弄了一半。”

“算了，明天再弄，去陪陪他们吧！”

走出那个小房间，无限悲伤涌上心头。已经十二点多，可是楼道里依然很热闹，除了喝翻篇睡着的，其他人都在喝。回到宿舍，看见帧子拉着小志的手一个劲的哭，嘴里不住的说着：“我舍不得你们啊！.....”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他已经喝醉了，可还是说一句喝一口。帧子考上研究生了，他要留在学校继续读书，也许继续留下来的人看着这些熟悉的环境会更加怀念故人吧。不过今晚真羡慕他，可以在喝醉后说出我们每个人想说而又难以启齿的话。

我开始拿着啤酒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转，每到一个宿舍看看他们，陪还没喝醉的聊几句，看着那些喝醉后拉着我的手大哭特哭的兄弟们傻笑，我还没醉，我只能笑。然后和他们碰杯，将一瓶酒一饮而尽。到四点多的时候，十五个班我都转到了，喝的头脑晕乎乎的，可他娘的就是没醉，就是不好意思拉着任何一个战友的手大哭特哭。我去找牛哥和铖子，他们俩呆在阳台上，静静的聊着天，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看见我进来了，牛哥说：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看到了，当时在出公差，来不了。”

“忙完了？”

“没，明天接着弄。”

“给青河来瓶酒。”牛哥指了指铖子旁边的一箱酒。

“看你最近闷闷不乐的，怎么了？”铖子把酒给我递了过来说道。

“没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自己矫情，舍不得？

其实他俩都懂，谁的心情不一样呢，我们都是要强的人。

“实在忍不住就哭出来吧！这有啥嘛！哪一年大老爷们不是哭的昏天黑地。”铖子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

“扯，谁说我难受了？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离开你们这帮孙子，四年了也没见过多少女的。”

一句话说的他俩笑了，我也笑的停不下来。

2014年6月6日

今天白天正常训练，离毕业阅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越到最后训练越扎实。晚上喝酒睡得晚，白天顶着烈日训练，这种身体的煎熬能给大家的心情起到一定的麻醉作用。

晚上接着喝酒，白天训练时又累又困，可到了晚上却又出奇的精神。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没有人想把这珍贵的时间在睡梦中度过。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这四年开心的事情，那些曾经被人虐待的日子回忆起来仍然能够引起一片笑声。那些曾经有过矛盾的兄弟，也会相视一笑借着一杯酒一释前嫌，没人愿意带着这些小矛盾毕业，四年的朝夕相处任何矛盾都不足挂齿。渐渐的大家喝高了，灿总和小志在酒桌上因为以前的一点小事争的面红耳赤，柱子端起一杯酒泼向他俩，大喊道：

“他妈的，争什么争，以后能不能一块喝酒还不一定呢！”说到这儿柱子自己眼睛先红了，一仰脖子一瓶酒直接灌下，这才压住了涌出来的眼泪。

喝到两点多时，没有下酒菜了，柱子和铖子当即决定去外面买烧烤，两人醉醺醺的下楼去，骑着楼下没有上锁的自行车（估计是研究生的），跌跌撞撞来到南操场，翻墙出去买烧烤。回来的时候柱子的车子已经惨不忍睹，车头扭了，车把断了，说是在路上撞了几次，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幸亏他喝的有点醉，不知道疼。铖子的裤子也破了一个大洞，翻墙时在铁刺上划破的。不管怎样下酒菜算是有了，晚上我们一直喝到四点多。

2014年6月6日

今天晚上，队里规定不让大家喝酒，明天要提早起床去主校区参加毕业阅兵。为了能有个好的精神头，大家都早早的休息了。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近虽说是极度缺乏睡眠，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清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这全队寂静的时刻又没有一个好去处，正在我胡思乱想苦闷不堪的时候，隔壁宿舍的说笑声给我带来了曙光，我寻声而去，推开门，看见一群人喝着红酒吃着烤肉。辉哥倒了杯红酒递给我，说道：

“大家都睡不着，就在这小聚一下，给，喝点红酒。明天有要事，今晚就不喝白的了。将就一下。”

我接过红酒，赶紧涌入这热闹融洽的气氛中去，今天晚上没有人喝醉，没有人哭泣，更没有人大喊大叫。大家清醒的时候都有所克制，男生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矫情。

有人掏出手机给大家播放了一段视频，是前几天大家大半夜偷跑出去K歌的视频，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被要求在大厅里脱光衣服，有人被要求向过路美女示爱......。大学四年，这些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热血男儿也许是头一次这么疯狂，这么放荡。特别是那些被分配到边远艰苦地区的战友，再不疯狂就没机会了。而他们的损友却用手机真实的记录下了这些没节操的画面。视频里一个画面让我印象深刻。权儿光着膀子，甩着上衣在人KTV大厅里边唱边跳，大家都在嘻嘻哈哈时，他跪在地上哭了，撕心裂肺的哭，哭的鼻涕泡都吹起来了。

房间里开始了互传视频，有队领导被“锯”时销魂求饶的视频，有个别战友睡觉时放屁磨牙打呼噜的视频，有毕业晚会的视频，也有全队人员各种搞怪合影的视频等等。大家看着视频说着笑着，有时又突然集体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然后是各自低头，这种尴尬的场面，这种别样的战友情，之前从未体验过。

王一句话不说，独自在角落里玩着手机。他被分到了新疆，看着他这样，我心里怪难受的，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他，说道：

“玩什么呢？这么投入。”

“斗地主，你看下来出哪个牌好.......”

我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看着房间一群人的欢乐，想象着他们刚来大学的样子，一件件搞笑的事情浮现于脑海，想着笑着，笑着想着。

过了会老耿也进来了。“一直睡不着，听到你们这边没睡，就过来了。”

“你不是第一个被我们吸引过来的。”辉哥笑着说道。并递过去一杯红酒。

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今天晚上每个人都分外可爱。

2014年6月7日

今天是在母校的最后一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去中心校区参加阅兵仪式。八点多阅兵仪式结束，我们被带到大礼堂参加毕业典礼。学校给我们放了一部十六分钟的毕业视频——《追梦在军理工》，算是送给我们全体毕业学员的一份礼物。看着视频中对我们这批学员四年生活的回顾，想着这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将成为过去，大家这几日压在心底的不舍和难过全都涌了出来。当视频播放到“让我们再一次去看看那熟悉又陌生的宿舍和走廊，再一次抚摸那陪伴了我们四年的书包与课桌，再一次奔跑在曾经挥洒汗水和激情的训练场…….”时，我这憋了好几天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视频，眼泪默默的肆无忌惮地流着，灯光全都打在主席台上，台下光线较暗，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失态，我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流着眼泪，几日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哭的我酣畅淋漓，视线模糊了只能用耳朵听，眼泪把胸口湿了一大片。看着那些赴边的战友们登台领奖，我们这些没有赴边的人为他们将要远离家人远离朋友去边疆吃苦的境遇而难过。特别是看着他们微笑着向我们敬礼时，我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了。

毕业典礼出来后，队长看见我胸膛全湿了，问我怎么回事。我笑了笑说道：

“热的，出汗了。”

他看了看我红红的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回来后大家就收拾行李，准备各奔东西。看到每个人我都只有一句：“什么时候走？”然后笑一笑就没话了。

当我这样问汉汉的时候。汉汉看着我刚要说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像要哭了，我赶紧扭过头去，走开了。这家伙，是想让我当场泪奔啊。我可不能当着大家面流泪。他嘴角抽搐快要哭的景象，我想我永远都忘不掉了。

大家一波一波的走掉，送的人回来时眼睛都是红的，我不敢去，我受不了那种场面。我不想哭，可我又怕自己忍不住，同时我又怕自己忍住了没哭，而到时候却只有我一个人没哭。我只能留在队里，很少抽烟的我，跟牛哥要了一盒烟，坐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牛哥和铖子第二天才走。我也是。

第二天早早的我就把他俩送到了高铁南京南站，他俩一块坐高铁去上海，我去南京站坐普快回家。在车站铖子要和我换手表以做纪念，我没换，这块手表是我参加桑赛备战的纪念品。我舍不得那段回忆，它对我意义非凡。可是当他俩走后我就后悔了，我有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不去和他换表，但只要一个理由就足以让我改变主意---没有和他换表，我心里很难受。这一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从现在开始，我要一直把这个手表戴在身上，下次碰到铖子一定要和他换手表。

高铁送站本来是可以送到站台，可是刚送到安检处我的腿就迈不动了。我不敢想象一会分别的时刻该是怎样抱着哭个昏天黑地，还不如就这样毫不准备的分开。他俩进了安检，我没进去。他俩回过头来看我，我对着他俩笑了笑，他俩也笑了笑。

我坐地铁独自一人从南京南站来到南京站，还有五个小时才发车。索性就在地铁站睡一觉吧。这个时候毫无牵挂，突然几天以来的困意全都席卷而来，我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在身下，席地而睡。连着一周的喝酒，熬夜，训练，整个人憔悴到了极点，头发乱糟糟的。身心的疲惫使我没心思去关注自己的形象。整个一副乞丐的妆容。睡觉的时候呼声震天，好几次都把自己吵醒。当时要身前放个碗，醒来后肯定都是“怜悯”。

过了会大胜打来电话。

“青河，你在哪？”

“我在火车站。”

“我刚去南站送完老闫他们，我来火车站送你吧？”

“不用了大胜，你休息会吧。”

“你在火车站具体哪块？我过来找你。”

“不用了，大胜，我不喜欢别人送我。”

沉默良久。

“那好吧！以后来南京了记得过来找我们玩。”还是大胜懂我。

“没问题，西安也随时欢迎你！”

挂完电话，我又沉沉的睡去。

又想起了毕业视频里面的那些话语：

四年，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承载的确是青春的积淀，当年稚嫩的脸庞，如今尽显青春的光彩，我们的疑惑找到了答案。谢谢您，我们的首长，我们的师长，岁月在您两鬓涂上的白霜，诉说着您对我们的呵护久远绵长，岁月在您眼角刻下了皱纹，细说着您对我们的爱与担当。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记录着 我们共同的生活， 忘不了第一次站岗时腰酸背痛却依然军姿挺拔，忘不了困境中你伸过来的那双温暖的手，忘不了病痛中你贴心的照顾和陪伴。谢谢你，亲密无间的战友，我们荣辱与共，形影相随，飞扬的青春因为你们而变得更加多情绚烂。不知不觉中，梧桐树的年轮又多了四圈，入伍军训时走过的那条小路，依旧如此漫长。第一次站军姿，第一次叠豆腐块，第一次打靶，第一次紧急集合，第一次集体生日，无数个第一次，成为我们在军理工最美的回忆，让我们再一次去看看那熟悉又陌生的宿舍和走廊，再一次抚摸那陪伴了我们四年的书包与课桌，再一次奔跑在曾经挥洒汗水和激情的训练场，再一次坐在宽敞明亮的图书馆捧起熟悉的课本，再一次献上美丽的花束向敬爱的教员深深的致谢。四年的成行历练，四年的积蓄沉淀，四年的拼搏奋发。今天，到了我们该出发的时间。军理工承载着我们的梦想，托举出我们军旅生涯新的辉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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