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小雅
凌晨四点钟,初秋那缠绵的小雾雨还在马不停蹄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就如同这漫长的黑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黎明。
刚给患者拔完针的我刚想打会盹,就被那清脆悦耳的呼叫声叫醒了。呼叫器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啊!本来昏昏欲睡的我此刻立马清醒过来,不容我有半分迟疑,立刻奔向了病房。
按下呼叫器的是一位患者的母亲,躺在床上那个肥的流油的是她的儿子,昨天夜里十一点钟刚刚从急诊转来的——左腿胫骨上段骨折的患者。
“您好?是不是不太舒服?请问您需要帮忙吗?”我急切地问道。只见那个躺在病床上不断呻吟,但面容依旧红润的患者说:“我不想抬高患肢,我这样抬高腿躺着也不舒服,我就想平躺着睡觉,医院不是讲究患者的舒适度吗?你快把那破架子给我去掉,我看着就恶心。”遇见这种情况,对于刚实习两个月的我来说,还真的有点手足无措。
他在那里滔滔不绝,而我竟无处插嘴。一向被患者认为说话温声细语的我,此刻抬高了嗓门解释道:“咱们抬高患肢,用冰袋冷敷,目的是消肿,如果肿胀太明显,是没办法做手术的。我知道您这样也很不舒服,可是为了您能很快痊愈,我们必须这样做。”
“可是我就不想这样,我就不想这样。妈,你耳朵聋了还是咋地,她不去,你去,给我去掉,去掉!”此刻的我真的被吓坏了,毕竟第一次遇见这么刁钻的患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给他解释。“那您稍等一下吧!我去请示一下老师。”我的内心吓的魂飞魄散,但依然强装镇静地给他说。虽然之前老师明确表示必须抬高患肢,但是为了安抚患者,我还是决定再请示一下老师。
就在我刚刚踏出病房的那一刻,他的母亲很快跟了出来,她小声抽噎着,我第一次看清了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小小的,瘦瘦的,头发凌乱不堪,含着泪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无助。
她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掉下的眼泪,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但却很温柔地对我说:“小姑娘,你千万别介意,我这个孩子啊!他都三十多了,还是大学生,可就是不让人省心啊!他出门,我给他说,儿啊,你慢点,别那么慌,可还是撞别人车上了,我一直给他说不能把架子去掉,我都劝了他几个多小时了,他就是不听,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休息?呵呵”我在心里暗自冷笑,我能休息吗?好不容易等你儿子输完液了,我刚想眯一会。虽然很不开心,但我还是礼貌地给她说了一句“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想起昨天晚上他们刚来的情景,儿子躺在病床上,母亲用毛巾给儿子擦脸,可能温度有点高,儿子一脸嫌弃地嚷嚷着“你个死老太婆,想烫死我啊”。我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位老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您到现在都没睡觉吧!”我关心地问了她一句。“我一直都在看着他,不能睡啊,怕他有事。”我拉着她的手再次回到病房,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您好!根据咱们这个病情,抬高患肢这个是必须的,您看,都这个时候了,咱都睡一会。您看这个阿姨,我给她说,冰袋每20分钟拿下来一会,您看都这个点了,阿姨都还没睡呢!阿姨的眼里都是血丝,她还一直为您担心,怕您有什么事,您稍微睡一会,也让阿姨睡一会,您看好吗?”虽然我心中很想说,“你他妈真不是东西”但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小声地给他说。也许是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只见他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脸,丝毫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轻声说了一声“好”之后,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我走出病房,鼻子酸酸的。隐约听到病房传来一声谢谢,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