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换届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李向伟如鲠在喉,情绪低落,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羞辱感始终萦绕着他,总是令他难以平复。好在后半年药价大涨,他乘机将原装和片子的存货全部出了,稳稳的赚了一笔,这才淡化了村委“败选”给他心里带来的负面影响......
尽管如此,李向伟对他二达李继堂的“仇恨和厌恶”却与日俱增,因为他已经弄清了村委选举的前前后后了。如果以前他更多的是一种猜测的话,现在他已经确切的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大概原委了。由此他认定,正是他二达李继堂从中作梗,才彻彻底底的打断了他的“计划”,毁灭了他的“梦想”。现在,他对李继堂已经不能用“咬牙切齿和恨之入骨”来形容了。要不是自己“身家”几十万,他连杀了李继堂的心都有,这要从后半年这几个月说起。
换届选举十几天后,李向伟接到了张国栋的电话,张国栋为没能给李向伟帮上忙表示非常的歉意,同时也邀李向伟专门就此事详细聊聊。但是,李向伟的回应非常冷淡,他称自己很忙没时间就匆匆挂了电话。李向伟气愤的是,自己“追随”多年的张国栋竟然连这么个“小事”都没办成,这令他很是不爽。
后来,李向伟在生意上大赚了一笔,他的心情非常高兴,加上张国栋可是从杏花坪走出去的“大人物”,以后给自己帮的忙还多得是。于是思量再三,一个星期天下午,李向伟还是拿了两条“吉祥兰州”去“拜访”了张国栋。
和以往相比,这次,张国栋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官体”形象,他显得格外“亲切低调”。张国栋不断的倒茶点烟,在李向伟面前显得“毕恭毕敬”,“哎呀,向伟啊,我真的惭愧的很。你说,我把个这点小事真没看在眼里,没想到,浅水里还翻船了。”
“张镇,真的不要紧。那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装货,前段时间真的忙死了。现在闲了,我首先要看望一下你啊。”李向伟喝了口水,“其实,张镇,这次没选上不要紧,如果真的选上了,倒把我手脚就绑住了。”
“哎,不管怎么说,反正就是没能帮上忙。”张国栋说完,赶紧嘱咐老婆去做饭。
吃完饭后,两人开始喝酒,互敬几杯后,张国栋说道:“你二达李继堂,他和你达的矛盾那是他们的事情,你达已经去世了么,他就把矛盾转嫁到你身上。在村委换届这件事情上,他故意抬高何伟和王春生,你说他和一个这么攒劲的亲侄儿有啥过不去的?表面上啊,他看似站在道德高点,其实他就是在用大道理糊弄人,在背后当小人,这是他一贯的伎俩。”
李向伟揉了揉眼睛,“张镇,这个其实我早有所料,我现在根本不想说他。不过,我感觉啊,咱们村这些人啊,脑子是有点问题。本质上,他们看似没有选上我,其实说到底,他们是没有选上史书记。”
“哎,我告诉你,真正的问题在于,咱们村那些人,素质低,没见识。富的吧,他们嫉妒;穷的吧,他们又看不起,这就是他们普遍的心态。”张国栋不停的抚了抚头发。
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不觉间一斤多酒已经下肚,直到李向伟的司机来接时,两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酒场。
临走时,张国栋将两斤“剑南春”硬是塞给了李向伟,这令李向伟非常感激。
……
一天早上,李向伟两口子刚起来,胡正军就提着一笼包子进来了。
“这么早啊!”李向伟有点惊奇,伸了伸懒腰。
这次胡正军看起来“胸有成竹”,“嗯,来,咱们喝茶吃包子。”胡正军说完后,李向伟老婆秋蛾开始准备茶具。
“哥,按照你的安排,我现在大体弄清楚了。”胡正军开门见山。
“来来来,坐下吃包子。秋蛾,把茶叶下上。”李向伟同时示意胡正军坐下。
胡正军坐到沙发上,迫不及待的说道:“哥,上次我找猴爷喝酒,猴爷很不在状态,好像防着我似得。前天下午,下着毛毛雨,我去村西头‘推拖拉机’,三虎也在。看到三虎,我突然有了思路。”
“晚上,我提了‘两斤’到了三虎家,三虎非常高兴。我们两人几乎将两斤喝完了。喝到后场,我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准备好的话题。”
胡正军有点得意,“我说:‘哎,这段时间天天给我哥帮忙,快忙死我了。一直想着和三哥喝他两斤,就是没时间。’”
“三虎说:‘你哥那么大的生意,当然忙啊。今年药价大涨,你哥的生意越来越大了,太厉害了!’”
“我说:‘三哥你说得对,我哥今年确实顺,最近出了全部存货,赚了好几倍。本来嘛,他还想着要给咱村投资修路,多办些实事好事,另外也准备把咱的秧歌器材,还有很多老旧的东西,该换的都要换掉......结果,村委换届弄成那样,我哥对咱们村也就没一点心思了。这个世道,这个人心......”
“我说完后,三虎立即来了精神,他说:‘这个问题确实太遗憾了,那还不都是你二姨夫!’我立即问:‘哎,是大家弄成那样的了,又不是我二姨夫一个人。’”
“三虎说:‘我和谢老师一起喝酒,说起换届的事情,谢老师说正是李继堂和他之前统一了思想,他才选了何伟的。第二天,谢老师才反应了过来,说叫我千万不要给任何人告知此事。’”
胡正军如同破了一件大案,“三虎说,后来,他私自问了猴爷,猴爷也是这样说的。”
此时,李向伟老婆秋蛾已经给两人倒满了茶。李向伟吃着包子,示意胡正军喝茶吃包子。
胡正军喝了一口茶,“所以,王春生选了何伟,李继堂选了何伟,谢老师也选了何伟。而何伟选了你,加上你自己选的自己,这问题就清清楚楚了。如果上午你被选上村支书了,下午如果镇上说倾向于‘一肩挑’,那下午的村主任必定是你了。更严重的是,村主任的选举中,李继堂也掺了手,这个能从多个问题推断!当然,咱们拿王春生是没办法的。”
“哈哈哈......”李向伟扬起头大笑,同时点了支烟。
胡正军有点没懂,睁大眼睛看着李向伟。李向伟随即说道:“正军,你是实打实的弄清楚了,不过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
李向伟接着说道:“前几天我去了张国栋家,和他谈了很多。哎呀,张镇长到底是大领导,非常看起我。”
秋娥给两人及时的倒了刚煮开的茶。李向伟看着秋娥,“秋娥,要不你到街上买几碗饸络面去,今天我很想吃饸络面了,你给咱提去撒?”
秋娥吃惊的看着李向伟,“这包子和茶还吃不饱?”
“不是吃不饱,肉包子我吃不动了。感觉突然很想吃饸络面,麻烦你劳驾一会撒,不然做片子的人来了就没时间吃饭了。”李向伟非常和颜悦色的说道。
秋娥出去后,李向伟喝了口茶看着胡正军,“问题很明确了。现在我琢磨的是,如何收拾收拾这个老东西,到时候了!”
胡正军抢了话题,“怎么收拾?最近好多次,我正准备要收拾他。每次,他都一句不吭的就走了。老东西了,关键是不经打。”
“我想了,如果找街上陈龙斌那几个去收拾,万一事情败露,对我来说非常不好。何况我怕陈龙斌他们下手太重了,咱们划不来。李继堂一把老骨头,能值几个钱?”李向伟说道。
“这个事情还得我来,我看那老东西太嚣张了。哥,你说,我怎么收拾?”胡正军看着李向伟。
李向伟仰着头,“我有方案了。第一,收拾他,咱们不能急,得找机会。现在到冬天了,你在墙根支个牛槽,把牛拴上,借故把通向他家的路封住一半。如果到夏天了,你可以把他家的水路堵住,不让水在咱家门口过去。第二,收拾他,不能下手太重,也不能太轻。重点是在他的腿部或者胳膊上这些不要命的地方下手,让他欲死不能,永无宁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第三,前提条件是,要装作‘无缘无故’的下手,尤其是,要看着没人的时候下手。”李向伟看着胡正军,“正军,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胡正军点了点头,“哦,知道了,哥,难怪你在商海中沉浮多年,计谋不是一般的高,真不是我辈所不能比的。好的,哥,我一定遵命,按照你设计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正如你说的,该到时候了......”
不一会,秋娥提了两碗饸络面进来了,两人才借故谈了其他的事情......
胡正军回去后,连续几天,啥都没干,他在“集中精力”的思考着李向伟给他“指示”的一步步的“计划”。
一个早上,天气晴朗,胡正军花了大半天时间,在大门口靠近李继堂家一侧的墙根脚支了个牛槽,下午立即将牛拴在牛槽上。此后,他看似非常正常的给牛填草,梳理牛的毛发......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李继堂看到这般境况后,他气的直哆嗦,回去后他一声不吭的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老伴得知了原因后劝他,“你也老了,人家正得势着呢,忍一忍,凑合着吧,你一个人走过去能占多大的地方啊。实在不行,来年开春了咱们另修一条路啊。”
从此,李继堂也就盘算着,准备来年从门口下面另开一条路,只是这个冬天还得从李向伟家门口过路。白天,他每次都是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从牛背后经过。只是到晚上就好了些,因为晚上的时候,胡正军就将牛牵到圈里了......
转眼到了农历十一月,三虎的儿子结婚,三虎提前请了李继堂当总管。杏花坪的风俗是结婚代劳要前三天后三天。快到结婚的日子里,村里人都去帮忙,李继堂更是来得最早回的最迟,这除了他热心的帮忙代劳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此时胡正军的牛被牵到圈里了。
结婚前一天,李继堂吩咐安排妥当后,他准备早些回家。因为结婚正日才是正忙的时候,他要早点休息。
出了三虎家门口,李继堂看见胡正军也从门里出来了,并越过自己朝东头走去,一会儿不见了身影。
李继堂并不在意,因为这个胡正军,自来到杏花坪就和他吵过无数次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当然,李继堂也清楚,即便自己不忍让,他的对胡正军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天已经黑了,十几分钟后,李继堂到了村东头胡正军家门口。突然,他抬头一看,正见胡正军在牛槽跟前撒尿。胡正军看见他后,一边提着裤子撒尿,一边转过头来狠狠的看着李继堂,“哎,老东西,你能得很啊,估计我的球都能被你咬断了。”
李继堂知道胡正军今天一直在三虎家喝酒,他强忍着怒火,低下头,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迈步走去。胡正军见李继堂没有理睬,他赶紧系好裤袋,指着李继堂大骂:“狗日的老东西,能得很啊,怎么不说话了,干了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啊!”
李继堂一听见胡正军大骂什么“亏心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立即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指着胡正军,“孩子,你还年轻,‘亏心事’是有人干了,但不是我。你懂个屁,没教养的东西。”这是李继堂这么长的时间里第一次的正面“还击”,他是真的老了,不然胡正军再怎么“五大三粗”,李继堂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胡正军先是一怔,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李继堂的“转头就走”了,他好久没见过李继堂对他这样大骂过。
十几秒后,胡正军才反应了过来,他意识到,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几步冲到李继堂跟前,“狗日的老东西,你还敢在我面前说什么教养,你以为你‘教养’好的很啊,你不就是仗着当了几年兵来狗仗人势吗?狗日的,你再说‘教养’两个字,我就打断你的门牙,叫你狗日的满地找牙!”
“畜生不如,你还能区分‘教养’不‘教养’!”李继堂一点没有示弱。这时,李向伟妹妹李向红听见两人叫骂,赶紧跑了出来,她急忙跑过去拉住胡正军,“喝上几盅你就那样,跟个老糊涂有啥说的。”
“向红,嘴里干净些,什么老糊涂!”李继堂又指着李向红大声说道。
胡正军一把挣开李向红,冲过去朝李继堂一拳打过去,李继堂用右手轻轻一拨,随后双手轻轻一扶,胡正军一个马趴趴到牛槽上了。胡正军急忙擦了擦嘴上的土,猛地从牛槽边上起来,“哎呀,老东西还有两下子!”说着发疯似的冲过来,抡起左右拳头朝李继堂面部疯狂的锤击,李继堂挨了几拳,他本能的抱着头连连后退。见状,胡正军冲过去,双手撕住李继堂衣领,“我今天送你狗日的上西天!”说着狠狠的将李继堂一把推到路下面的水沟里,水沟比路面低一米多,只听见李继堂发出痛苦的惨叫声......接着,胡正军纵身一跃跳到水沟里,骑在李继堂的身上,左手撕着李继堂衣领,右手拿起水沟里的半截木棍朝李继堂腿上用尽全力连续击打......直到李向红下来拉开他,胡正军才似乎有点“清醒”,他拉着李向红一下子跳到路上,并指着李继堂:“狗日的,原来你也是肉长的啊!”
李继堂双手捂着肚子,痛苦而惨烈的叫唤着,呻吟着......任由胡正军怎么辱骂,他已经不知道了......
突然,西头匆匆跑过来一个黑影,原来是张有财去了三虎家刚过来,他听见叫骂声和呻吟声,于是赶紧跑过来了。张有财跑过来一看,只见李向红拉着胡正军的一只手,胡正军指着路下面痛苦呻吟的李继堂不停的叫骂......
“怎么啦,怎么啦。”张有财看了看胡正军,他一下跳到沟里,一看是李继堂,他赶紧扶着李继堂,“李爸,你怎么啦?”任凭张有财怎样叫,李继堂仍然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人都这样了,你还骂,闭上你的臭嘴!”张有财扶着李继堂,朝胡正军大声吼叫。
“管你屁事,他打我成这样,自作自受!”胡正军说完后扭头进了大门,李向红也跟着进去了。
张有财抱起痛苦惨叫的李继堂,好不容易才将李继堂扶到路的边上。李继堂趴在路的边上,仍然抱着肚子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
张有财十分慌张的大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他飞奔到路西口,声嘶力竭的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这时他才看见一男一女卖力的跑了过来。张有财跑过去一看,是谢老师夫妇。
“怎么啦,才喜?”谢老师气喘吁吁。
“赶紧走,不好了!”张有财一边指着,一边带着谢老师夫妇朝李继堂跑去。
三人跑过去时,李继堂老伴已经到了李继堂跟前,她扶着李继堂不停的大哭,“你到底怎么啦......”
“才喜,到底是怎么啦?”谢老师慌张的看着张有财。
“我过来的时候,我李爸睡在沟里,而胡正军两口子站在路上大骂!”张有财十分慌张的说。
“不好,才喜,你赶紧开你的三轮车去!”谢老师说完后又对着李继堂老伴说:“嫂子,不要哭了,快拿你家的被子去,赶紧上医院!”
张有财和李继堂老伴领命而去。谢老师对着自己老伴,“你赶紧过去到三虎家找何伟他们去,我在这里看着!”随后他老伴急速去了西头三虎家。
李继堂老伴几分钟后抱着被子出来,她和谢老师赶紧将李继堂裹了起来。几分钟后,张有财开着三轮车过来了,谢老师和张有财将李继堂抱在三轮车里。张有财发起三轮车刚要走,何伟和元元父亲、猴爷、满成等十几人赶来了。
何伟挡住车辆,急速的看了看车厢里惨叫的李继堂,他大声吩咐元元父亲等几人坚持看守现场,然后对满成和猴爷说:“你们两个赶紧到到三十里村打电话报案,再通知李爸的两个女儿。”说完后他又对着前面的张有财大喊:“直接到渭州医院去,越快越好!”说完后他纵身跳到车厢里。张有财发起三轮车,飞速向渭州医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