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逝
文/张悠扬
大太监一下令,几个小太监就将长椅上晕倒的春竹抬了起来,然后将其捆绑在一根支架上。
所有长生殿的宫女上前求情,幽绿尤其抱着大太监的腿哭道:“求公公饶春竹姐姐一命,求公公饶春竹姐姐一命。”
大太监一脚踹过去,踹中幽绿的胸口,大骂道:“这是哪里跑来的疯子?你个贱蹄子,哭脏了咱家的衣服拿你命都不够赔。”倒在地上哭兮兮的幽绿立即被两个小太监拉走。
“哼。”大太监挑了挑眉,甩去一个眼神,立即就有一个小太监埋头走来替大太监整理了被幽绿弄乱的衣裳。
看着浑身血淋的春竹,大太监皱了皱眉,他用翘起兰花指的手碰了碰鼻尖。只见从原处来了两个太监,他们抬着一桶不知里面是什么的东西迅疾地走来。
当他们走到春竹面前,只见他们把桶盖打开,又将桶里的东西整个泼向春竹,春竹身上不断发出呲呲的声音,一股股白色的雾气弥漫在空中,那是滚烫的热水。
“啊!”春竹惨烈地嘶叫着。 春竹的半边脸庞立即变得血红,沸水也顺着流入她的眼睛,顿时春竹的眼睛变得通红。
“春竹,你可知罪?”说话的人正是站在高处的大太监。 “奴……奴婢没罪。”春竹大喘着气她,说话的声音颤抖着,勉勉强强让人听得清。她面部绞在一起,血水顺着下巴不停下流。
“好呀,死到临头还嘴硬,咱家定会叫你知道撒谎会付出何等代价,来人,上刑!”掌刑的宫人闻声立即扑上前去。
他们将春竹的手脚绑得死死的,其中一个宫人拿出一个庞大的铁具,那铁具有点像剪刀,却比剪刀更加结实,上面的锯齿锋利无比,据说这种铁具能够轻易折断一个人的骨头。宫人将春竹的一根手指放在锯齿上。
“咱家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
“奴……奴……婢没……有有罪!”春竹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一字一句地努力想说清楚。
“还敢狡辩!”大太监对着施刑的宫人使了一个眼神。
宫人立即掰动铁具,“啊!”春竹撕心裂肺地大叫着,她的一根手指已经被截掉掉在地上,身体开始不停抽搐着。
长生殿的宫女已经忍不住呜咽声,采珠更是已经哭晕在地上,幽绿挣脱开身旁的太监,想冲到春竹面前。 结果还没到就又被逮住,大太监尖叫道:“反了反了,将那个宫女给我绑起来,掌嘴五十。”大太监一手指着幽绿。
付姿闻声攥紧了拳头,王太医拦在付姿面前,“姑娘,姑娘,你应该明白你救不了她们。姑娘你这样不光害了自己,也保不住任何一个人。”
付姿睁红了眼,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鲜血落入地面。 春竹已经痛得难以言语,每绞去一根手指头,都让她的身体抽搐不止,那截掉的鲜红的手指落在地上,偏偏让每个人都看得到。
大太监依旧站在高台上,用着阴阳怪气的声音训导着各宫宫人安分守己。 等到整个行刑完毕,春竹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禀报的宫人对着大太监说道人已死了,大太监冷哼了一声:“真是晦气,把这个贱人的尸首悬在宫门口三日,让所有来来往往的宫人都看着,这就是下场。”
“咱家累了,剩下的就多靠掌刑大人了。”只见大太监对着另外一个太监笑呵呵地说道。
掌刑太监恭维着:“今日真是多亏福公公了,奴才定不会辱没福公公栽培。”
人逐渐散去,最后仅留下长生殿的宫女,她们互相搀扶着。幽绿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她的脸庞肿得高高的,头发散乱着,眼珠里镶嵌着杂乱的血丝。
那三日,春竹的尸首被悬挂在宫门口,直至散发着恶臭,苍蝇密密麻麻地落在上面,春竹的脸已经腐烂得认不出来了。最后收拾的宫人也只用了一个破烂的席子将春竹草草包裹,用着推车将其推入皇宫后的乱葬岗中抛下。
只见乱葬岗里阴风肆起,见宫人离开,幽绿从一旁缓缓地出来,她使劲挖着坑。
“我来帮你。”幽绿没曾想这里竟有人,一抬头看原来是付姿。
“阿默姑娘。”幽绿轻声喊道。 付姿走了过来,两人都沉默地刨着土。
刨了两三个时辰,付姿身体已经感到十分疲惫了,却依旧使劲干着。 只听幽绿说道:“春竹姐姐是个好人,阿默姑娘你也是。”
付姿愣了一会儿,幽绿又继续说道:“我刚进宫的时候是浣衣局的宫女,家里穷又有太多弟弟妹妹,所以才把我送进宫来的。没有钱,到处受人欺负,冬天我的手指脚趾经常全是冻疮,只有春竹姐姐真正关心我,还把自己的赏银给了我,让我能够在浣衣局待得舒服点。”
“春竹姐姐刚出生就被爹娘卖给了地主家作童养媳,所以春竹姐姐连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从小如同奴婢一般被使唤着,后来那个地主家破了财,就把春竹姐姐卖进宫里。春竹姐姐从来都不抱怨任何人,她用真心对别人,从不害别人,可阿默姑娘,你说为什么春竹姐姐会死呢?”幽绿开始呜咽,付姿不知道从何开口,她不想对着幽绿讲述皇宫就是这样一个吞人血肉的地方,只得轻拍着幽绿的肩。
这三日,付姿将自己关锁在房内,春竹死前的种种惨相都在梦中折磨着她,大脑里充斥着两种声音,一种是讥讽春竹愚蠢,如此吞人不见血的皇宫是容不下这种愚蠢的人生存的,一种却是在责备自己,如此无能连一个小小的宫女的命都拯救不了,自己还妄想出宫,妄想以付姿的身份活下去,简直就是在做梦。
她睡不着,她总感觉春竹还在身边,她有些不信,毕竟自己也活下来了,所以春竹怎么会死呢? 付姿,你怎会如此无能呢?
乱葬岗里风声像无数人的哭声,它们述说着整座皇宫里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些冤死的亡魂还会在这里彷徨,询问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活人,究竟为什么我会死?
付姿随着幽绿回到长生殿的时候,发现长生殿似乎永远地丢掉了什么东西,每个人的面孔都有些僵硬。付姿开不了口,因为春竹的死对所有人的打击都很大。
付姿想赶紧找到那个玉儿,她想查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春竹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宫女,和玉儿又在不同的宫殿,按理来说有利益争端是不太可能的,那么必然有别种原因。
夜风寒冷,玉儿裹紧了自己的被子却依旧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动静惊扰了旁边睡觉的宫女。 “玉儿,你别翻来覆去的,你不睡我还要睡呢!明日珍妃娘娘要喝百花茶,我得早起去接晨露。”那宫女不耐烦地说着。
“对不……对不起姐姐,我马上搬去外屋睡,不扰姐姐休息了。”玉儿小心翼翼地卷起铺盖,畏手畏脚地往外屋走去。
四周勉强看得清一点点,冷风嗖嗖地刮,窗外的树枝乱颤着打得窗户吱吱地响。玉儿抓紧手里的卷铺,手上已经袭满鸡皮疙瘩。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眼前已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