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涵站在窗边,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像天使,也像恶魔。
她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我这摊烂泥般的身体上。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玩味和戏谑,也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一种……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是的,悲悯,就像神灵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蝼蚁,看着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徒劳地抽搐。这种悲悯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因为它彻底否定了我作为“人”的存在价值。
“我……我那么……爱你……你……为……为什么……”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裂声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挤出来的。这与其说是一个质问,不如说是一个濒死者,对自己短暂而愚蠢的一生,发出的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诗涵缓缓走了过来,高跟鞋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死神的钟摆,敲在我的心脏上。她在我面前蹲下,那双曾让我迷失的眼眸,此刻像两潭幽深的寒泉。
“因为你这个人太蠢了,”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蠢到无可救药,太容易相信女人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带着一丝确信的了然:“这大概和你的身世有关吧。一个从小缺爱的孤儿,一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小偷……你太渴望温暖了,太渴望抓住一点点光了,哪怕那光芒背后是万丈深渊。”
她的话像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我内心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角落。是的,我是个孤儿,是个不入流的小偷,我的人生就是一片灰暗。遇到她,就像在无边黑夜里看到了一颗星星,我以为那是希望,是救赎,是能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的手。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你的女神?你的希望?能填补你空虚人生的那个‘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伸手指了指我,“像不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只不过,别的狗乞求的是食物,而你乞求的是那虚无缥缈的、廉价的温情。”
她嗤笑一声:“说到底,你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那个老头,”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墙角那个装着尸体的塑料袋,“他蠢在贪婪,为了钱财可以不顾一切,连自己的老命都可以赌上,真是愚蠢的老东西。”
“这个老板,”她的目光又移向地上那具僵硬的尸体,“他蠢在色欲,精虫上脑,像头发情的公猪,以为用那点可怜的早餐店面和虚假的殷勤就能得到我,现在连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真是蠢到家了。”
“而你,”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你比他们更可笑。你不贪财,不好色,你蠢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可笑的幻想!你渴望爱,渴望被认可,渴望那所谓的‘救赎’!你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身上,把她当成你活下去的意义,甚至愿意为她去死……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吗?你们啊,都一样,一样的愚蠢,一样的……容易被利用。”
我的视线开始彻底模糊,她的脸在我眼中变成一团光晕,但这光晕却散发着致命的寒意,冻结了我最后一丝思考能力。是啊,老头贪财,老板好色,而我……我蠢在渴望那一点点虚假的温暖和认同。原来在她的眼里,我们都只是不同类型的蠢货,是她通往自己目标路上的垫脚石。
“你……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用力吐出这几个字,血沫从嘴角涌出。
“骗?”她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歪了歪头,长发如瀑布般滑落,“不,我亲爱的,”她俯下身,离我更近了,“我只是想把日子过和好一点罢了,只是随手利用一些……嗯,可以利用的‘资源’罢了。那怎么能叫骗呢?你们,都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是我达成目的的工具,仅此而已。”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我因为磕头而红肿破皮、沾满血污的眉心。那个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你看,”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钻入我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呀?”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悲悯而又残忍的微笑。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