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那年，我爱上一个女人，她是性工作者。

　　那时我刚上大学，一天晚上跟着班里同学去吃饭，吃完饭他们说去洗洗澡吧，当时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洗澡，没谈过恋爱、没去过酒吧的我在路过商店的时候买了一个牙刷。

　　到了洗浴中心时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看着面前的一排女的，我问同学，她们是干啥的。

　　我同学很严肃的说，她们是按摩的，你选一个吧。

　　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女的听见我们说话后噗嗤一下就笑了，我转过头看着她露出来的小虎牙说，就你了。

　　进了屋里，我一边拆牙刷的包装一边问她，你们这有没有牙膏。

　　她疑惑着问我，你来这儿是想干啥？

　　我说，洗澡呀。

　　她又问，我是干啥的？

　　我说，你不是按摩师么。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说，真的？假的？

　　我挠挠头，啥真的假的。

　　她慢慢笑了起来，又露出那颗小虎牙，说，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爬上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说，你就放心按吧，我身体好，不怕疼。

　　她慢悠悠地爬了过来，皱着鼻子，像小猫一样，她说，不会疼的，不过你也要忍住呦。

　　当时我是怎么个感觉，呃…就是，一股暖流自丹田流出，直上心田，顺路打开了任督二脉。

　　十分钟后，我俩躺在床上抽着烟，她说，现在知道我是干啥的了吧。

　　我说，知道了。

　　她说，老实了不。

　　我说，老实了。

　　她说，这次我就不收你钱了。

　　我问，为啥啊。

　　她笑着起身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不能占完你便宜还跟你要钱是不，那样太欺负人了。

　　我想了想，说，那你能给我留个电话么。

　　她翻了翻白眼说，怎么着，下次就不是我占便宜了，得收钱了。

　　我说，不是的，我是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

　　回到学校，我们联系了两个月后成为了男女朋友，她没事就来学校看我，和我一起吃个饭，聊聊以前、聊聊现在，唯独不曾聊过未来，我俩都知道，只是找个人陪伴度过这段空虚的年纪，不能有未来的，也不敢想未来，谁出现爱情的念头，谁就会承受痛苦。

　　有时候，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男人给她打电话，那些男人叫她出去，但只要我在她身边，她都会拒绝，可是这不应该，这是她的工作，他们是她的客户，她不应该拒绝的。她说，这是她唯一能给我留下的残缺的、可笑的尊严。

　　有时候我很害怕，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对待她的那份感情慢慢出现爱情，因为我开始难过，一想到她的工作，我开始难过，这让我很不安。

　　于是我跟她说了，她听后也很慌张，因为她怕她伤害到我，她觉得她不值得我爱。她说，我能这样陪着她，她已经很感激我了，她不想让我受伤害。

　　在我生日的那天，她请了几天假，因为我从没过过生日，所以她想要陪我过一次，她说，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好让以后分开之后还能剩下点回忆。

　　于是她买了一辆车，花了四千多，一辆不知道是几手的车，车是我挑的，我说，你挣钱不容易，少花点钱吧，为你以后多留点。

　　她问我，想去哪。

　　我说，一直开吧，一直开就好。

　　在路上，她突然笑了，笑着像个小姑娘。

　　我问她，怎么了。

　　她拿手指了指周围说，我突然觉得咱们这个组合好有意思，婊子、戏子和破车。

　　我想了想说，你说婊子和破车，我能理解，不过这戏子是什么，是我嘛？

　　她说，是呀，你就是戏子。

　　我说，为啥？

　　她露出了那颗小虎牙，说，每个人都在表演，每个人都是戏子。

　　我说，戏子也有卸妆的时候，也有做自己的时候。

　　她问我，那你什么时候是戏子，又什么时候卸妆了呢？

　　我看着前方的道路说，我说我不爱你的时候就是戏子。

　　她沉默了。

　　我继续往前开。

　　开过了一片不大的海，开过了一座不高的山，开到了一个残破的佛。

　　在佛前，我给了她一个项链，说，这是我奶奶在我妈结婚的时候送给我妈的，后来我妈给了我，说如果以后我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就送给她。

　　她低着头不说话，大了我两岁的她此时就像个小女孩，没有一丝风尘的样子。

　　许久，她抬起头，很亮很亮的眼睛看着我，把项链收了下来，说了声谢谢。

　　我们回去了。

　　她不见了。

　　我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老板娘说她不做了。

　　她走了。

　　在我送完她项链之后。

　　没给我留下一点消息，就这样消失了。

　　朋友们知道后，都说我傻，说我被骗了，说我为什么要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说她本来就是个婊子，他们说婊子本来就是无情。

　　我一句话没说，因为我很难过。

　　一块玉，几万块，不会让我那么痛苦。

　　一个人，从我的世界里走了出去，甚至都没给我留下一个背影，让我疼着麻木。

　　此后的几年，我一个人去看了海，一个人去爬了山，一个人在佛下坐着，念着一个人。

　　我一直不想承认，但终究，她还是成了我的过客，我成了她的客人。

　　又过了几年，我有了工作，有了妻子，有了刚会喊爸爸的宝宝。我开始觉得这就是生活吧，

　　有时和朋友在一起，还会说起以前的那些荒唐事，朋友还会笑我那时有多傻，我也会笑着反驳说我不后悔，我真心爱过。

　　又过了几年，安静平和的生活结束了，我融券配资做股票，加了几倍的杠杆一夜之间爆仓了，我的钱全没了，欠下了一百多万的债。

　　妻子那边的家人劝她和我离婚，一些亲戚朋友开始不接我的电话，父母把他们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挂到了地产中介想要帮我还账。

　　这是我第二次麻木。

　　就当我再一次对这个世界满是怀疑的时候，突然卡里收到了一笔钱，190万，匿名打给我的，没有留下姓名，没有留下地址，但我知道是谁。

　　曾有个人对我说过，等到赚到190万时就不做了，当时我还问她，为什么是190万，她说她第一次踏入风尘时，那一年她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