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1999年,20世纪的尾巴。新的世纪已然敲门,旧的却恋恋不舍。那年夏天陪伴童年的我的除了绿豆味冰糕、两人小游戏机、甜甜的西瓜,还多了一颗清香芬芳的茉莉。
一个不知名的周六早上,懒洋洋的我躺着晒太阳。好在小时候瘦弱,不然那个老旧的窗台虽宽阔些,但也是放不下我的。我姥爷去过早市,一手拎了一袋子菜,另一手就握着那颗茉莉的主干。年少的我不懂那是什么,只是知道那个小树特别大,叶子特别多,根用着一个破塑料袋包着。老爷子找了个很大的盆,多大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我调皮的趴了进去,结果自然是被拎着鸡仔一样拎出来了。一捧捧得放进去园土,抬着大桶浇透了水,20年前,他,做了一辈子的工程师,他壮的像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头发胡子也都还是乌黑的。我只是一边深怕那棵树淹死,一边想去玩玩泥巴。
那树只是把它放在阳台外面而已,三五天浇一次水,还用大剪子剪去了很多枝节,修成一个半球形。期间令我记忆深刻的是一坛子“宝贝”,沤烂了发酵了的豆渣。用枣红色的酱菜坛子装着,打开盖子绝不是美好的,只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刺激性味道而已。他就给那颗树加了一次“宝贝”,可是那对茉莉来说,却是沙漠中的泉水,溺水者的泳圈,一个小男生的梦中情人。她貌似很“享受”那些豆渣的营养,不同的是,我不再去玩那盆泥巴了。
经过滋养,花开的日子,只开在每个花枝的顶尖上,三朵一组,单瓣,绝不多也绝不少。中间的先开,两侧的花苞随后几小时就同时开放,像是一对情人约定好的一样,“你牛你先开,我俩到时一起走”。每一朵花味道不算很浓,淡淡的清香而已。只是一个个枝头,一朵朵白花一齐开放,多了~绿色上的球形基础上点缀着点点白花,看了令人怜悯不忍碰触。微风拂过,屋内也能闻到她的香味,不是涂抹的提纯浓香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略施粉黛,使人着迷的不是妆容,而是气质,也是那如醉的发香,坐在身边,跟在身后,都是幸福。好想要把她抱进屋来,好晚上也自私的看着她,闻着她。但室内不属于她,她或许注定是活泼泼的,放进来后,便没得那么香和花朵了,只得不舍送了出去,因为她爱的是阳光、是风、是雨。
花虽香,却易落;人虽美,却易老。当时一朵朵开着,我没有去关注她。其实,她每朵花只会开一天而已,就算不碰,只要轻轻吹一下,纯白的她就滑了下来,花蒂处其实很早就脱落了,只是她恋着花枝的好不愿进去泥土的怀抱,而我做了个恶人罢了。拾起掉落的小仙子,放在鼻尖下,还是有香气留着,只是她很快便干了,弃了。老爷子当时不养生不喝茶,喜欢听戏曲、做家具、打游戏,故没想过用茉莉伴着崂山绿尝试一下自制茉莉花茶,我也只是伴着她玩耍,落下的她都进入了黄色的园土的怀抱,“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茉莉的花期很长,只是再长也有尽头。她陪了我许久,不知哪年,她走了,好像是被老爷子送人了,他搬着那个盛满了泥土的大花盆,腰板直挺挺的把她送了出去。我有惋惜哭泣过一段,但小孩子,有些事不久有了新的就淡忘了,只记得他直挺的背、粗壮的手臂和乌黑的头发。
第一次见她二十年后。我喝起了茉莉花茶,种起了茉莉花,虽然一直养的不好,但我坚信并本着“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原则和态度。老头子印证了须发皆白的真理和发福的肚子。一些极大的花盆还是摆着外面,种上了红色的小辣椒和小西红柿,只是不再多做挪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