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昙,喊表哥
庄桥前几天接到消息后,今天谈完了一笔生意他就抽空让司机掉头往他老家蓉城那边开去。
两个小时后,一身笔挺西装,斯文俊秀的他在一个比较偏远的镇区下了车。
路是水泥路,但路很脏很多灰尘,周围一排过去都是一两层陈旧简陋的平房,隔得大老远那边还隐隐看到一个电子大厂,很多穿着蓝色的职业服的打工者从这条道路上经过,看到这么一辆崭新高档的奔驰以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时,都纷纷瞟多了几眼。
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庄桥都恍若未闻,面不改色地走向路边的一栋简朴的小平楼。
庄桥这十几年来真正来看过他这个二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若不是这次接到她母亲突然去世的消息,他估计都不会过来这边。
门是虚掩的,庄桥推门进去,一眼看到玄关处放着几双女性的鞋子,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客厅里的所有摆设一览无余。
陈旧的家具泛着发黄的色泽,铺着蓝白桌布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透明窄口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花瓣都萎了的昙花,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庄桥缓步走进去,视线落在那支昙花上,深邃的眼睛有些出神。
直到半晌后,左侧房间里走出一个素色连衣裙的少女,他才回过神来,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年轻的苏萝。
精致如玉的五官,清幽淡雅的气质,年纪尚浅,却比苏萝多了一丝别样的沉静。
她纤细的手搭在门沿上,看着他的骤然出现,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恢复自然,眼睛清澈见底,里面没有惊愕,没有激动,也没有其他任何感情,看着他的眼神平静如常,温雅如水。
“你是.....青昙?”庄桥迟疑了一下,问道。
庄青昙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晃几年,你长这么大了。”庄桥感叹。
他上一次见到这两母女的时候还是十年前,那时候的她瘦瘦小小的,没想到眨眼间的功夫她就出落得这般水灵了。
庄桥详细端看着她,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轮廓,原本一颗冷硬的心莫名多了几分柔和。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便再怎么淡漠也是难以割舍的。
“你今年多大了?”
庄青昙敛下眸,平静道,“十七。”
庄桥点了点头,向来寡言的他说不出多少话来缓和气氛,只得冲她招了招手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他来这里的任务,主要是处理一下这个已经无依无靠的未成年女儿的抚养问题,其他的,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理会了。
说罢,庄桥就转身往门外面停放的车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门口,身后传来了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使他顿住了脚步。
“你不看看她么?”
庄桥背脊一僵,缓慢地转过身。
庄青昙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波澜,这句简简单单的询问就像日常有人问他吃过饭没的的那样普通,没有丝毫威力,却让他无法挪动一毫一厘。
顿了几秒后,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嗯,好。”
既然来都来了,看看故人也耽搁不了什么。
庄青昙带他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也没几件东西,整洁床铺旁边的墙上,正挂着一张黑白的女子照片。
庄桥本以为对这个藏在脑海深处的女人已经没什么感觉或者情绪波动的了,可当他一眼看到这张照片时,不知怎么的,心底忽然就掀起了滔天巨浪,那股熟悉而温暖的感情就仿佛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向他击打而来,让他的心感受到一阵一阵尖锐般的剧痛和窒息感,捂着胸口忍不住踉跄后退了几步。
深呼吸了良久,他才慢慢平复下来,眼角竟微微泛起了湿意。
他对不起她,真的,这辈子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唯有对不起她.....
当年,庄桥在事业上升的时候就娶了姚家的女儿联姻,生了个大女儿,感情还算和睦,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的事业遇挫一下子落入低潮期后,姚氏无法忍受这样的落差和生活转变,与他几番争执后便提出离婚,头也不回地带着女儿走了。
在这段生意和家庭都失意的颓废期里,庄桥偶然遇到了庄青昙的母亲苏萝,她温柔善良体贴包容他任何失败,就算他一无所有也愿意跟着他走,跟着他熬,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很快生下了庄青昙,并且打算组建新的家庭。
在这样浓浓的家庭温暖支持下,经过不懈的努力他很快就重回到了事业的巅峰,并一举冲破障碍,成为准上市公司!而差点改嫁的姚欣见此又看到了希望,当即带着女儿以及跟娘家借的一笔资金回来资助他上市,而条件就是-----立刻复婚并且与苏萝两母女断绝关系。
然而当时他经过一次失败后心里已经是有了深深惧怕的阴影,如今难得重新崛起并且有希望上市,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错失这次机会!于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带着对苏萝母女的歉意答应了姚欣的要求,得到了那笔急需的资金。
上市后,他的事业就此风生水起,甚至比以前还要辉煌几倍,只是他虽然跟姚欣复婚了,但出于私心他并没有放弃苏萝,偷偷地把她们安置在老家蓉城,时不时会过去探望。但后来姚欣不知怎么知道后就大闹了一场,导致苏萝也知道了他居然复婚还隐瞒一切的事实,一怒之下,就真正地与他断绝了关系,不准他再过蓉城,只要了一笔钱独自抚养女儿.....
再后来...苏萝的倔强和刚烈让他甚是头疼和心烦,慢慢地,也就没了要弥补的心思,而且随着工作越来越忙,他很快就把这对可怜的母女抛诸脑后了....
庄桥凝视着墙上那张照片,心中思绪难复,不由问道,“你母亲是怎么去的?”
“重病。”庄青昙回答。
“什么病?”他随口问道。
庄青昙沉默了几秒,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极淡极淡几不可见的暗芒和讽刺。
她轻声道,“癌症。”
庄桥背着手叹息了一声,故人已逝,曾经那般浓烈的感情和回忆也就成了前尘往事,随着漫长的时光被一点点磨砺掉。
感慨了半晌后,他便恢复往日的神色,毕竟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事业和家庭双丰收,姚欣变得体贴关怀,还给他添了个儿子,已经是很满足的了。
庄桥偏头见庄青昙收拾的都是旧的衣物,咳嗽了一下便说道,“.....嗯,这些东西都不必收拾了,你直接跟我走吧,回去后我让人给你购置新的。”
庄青昙手一顿,听他这么说,便放下了所有的东西。
庄桥率先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房子我可以让人过来处理掉....”
“不用。”
听到拒绝,庄桥回头看了她一眼。
庄青昙抿了抿唇,“我可以留着它吗?”
“就当做是纪念。”
庄桥闻言顿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随她去吧,反正就一栋简陋的房子而已。
庄青昙孑然一身地跟在他身后,在合上房门准备上锁时,透过门缝,她最后看了一眼屋内那支萎了的昙花,眼底的光芒在刹那间瞬息万变......
母亲,且看着吧,你女儿会将你付出的一切以及失去的一切,一点点,一丝丝,一分一毫地讨回来,然后再来慰问你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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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开在镇区坎坷不平的路上,高档的轿车里也没感受到多少颠簸,依旧十分舒适稳妥。
庄桥在这短短的一段上高速的路上就接了两个电话。
忙完后,他偏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一直安静沉默的少女。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他这个父亲的任何不满和其他异样的情绪,只有无波无澜的平静以及眉头间至亲去世的淡淡忧伤。
庄桥心底泛起丝丝疑惑,迟疑了半晌,他状似随意地问道,“心里有埋怨过爸爸吗?”
闻言,庄青昙一直看向车窗外的脑袋微微垂下,眼睫毛轻颤,低声道,“我不知道。”
简单的几个字回答,却让庄桥松了口气,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说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而且也太假,可现在她说不知道,那就可能是她自己都理不清对父亲这个角色在她人生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或情绪,而这种淡如水的父女之情正是他想要的。
他曾经的确对苏萝有过感情,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对这个女儿总归还是陌生的,只是出于责任才过来安置她的去处。
而且来之前他也想过的了,如果这个女儿听话,他会把她带回家,与其他儿女一起抚养长大,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如果她不听话,性格孤僻乖张,极度怨恨他或者长成了其他什么让人头疼难驯的性格,他也会给她一笔钱,让她去选择其他家庭生活。
“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同龄人该有的你都会有。”庄桥深沉地说道。
闻言,庄青昙点了点头,敛下的眼睛里却隐隐泛着让人难懂莫测的光芒。
庄桥看着她乖巧恬静的样子,心里也算满意,相比于家里那个任性骄纵的大女儿,这个倒是比较像自己的性子。
车子缓缓驶向一片高档的别墅小区,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幢幢极具欧式风情的别墅楼散落在苍翠的法国梧桐树掩映之中,仿佛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喧嚣,环境宁静而悠远。
恢弘大气的小区大门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天然石头,上面鬼斧神工地雕刻了三个字--龙景苑,巨石周围是环绕的喷泉,各种装饰大气磅礴,而在小区门口守门的保安就足足有四个。
庄青昙晃神间,车子驶进去,绕了几圈停在了一幢白色的欧式别墅前。
汉白玉的柱子,高级瓷砖雕砌而成的墙壁,独特的拱门走廊,门上金色的玫瑰雕花,无一不尽显着低调的奢华。
下车后,跟着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身后走进敞亮的大厅,庄青昙抿唇打量着这些曾经在电视上才见过的豪华住所,眼神微闪。
明亮如镜的大理石地板,闪耀的水晶垂钻吊灯,昂贵精致的家具茶几,造型别致的环形楼梯,几个小时前还在镇区那间简陋的小平楼收拾东西,此刻却站在了这等高级的别墅里,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有所恍惚。
一个保姆阿姨快步过来接过庄桥手中的西装外套并且问候道,“先生回来了。”
庄桥嗯了一声,问道,“太太她们呢?”
“太太带着大小姐和少爷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钟姨说道。
庄桥点了点头,偏头看了一眼庄青昙说道,“这是青昙,以后她的起居生活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你要按照大小姐那样的规格给她安排购置好。”
钟姨闻言上下打量着庄青昙,微笑道,“原来这就是二小姐呀,长得真俏!跟先生很像呢!”
庄桥嘴角微勾,像是对这句话比较满意,而庄青昙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小姐的。”钟姨笑着答应。
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恭敬道,“哦对了先生,表少爷过来了。”
闻言,庄桥一挑眉,“裴域又过来了?”
“是的,中午过来吃了午饭现在二楼休息呢。”
“这小子,自己家不回,倒是隔三差五地来我这闲逛。”庄桥虽好笑地摇了摇头,但还是认真地吩咐钟姨道,“务必要好好伺候表少爷,他要吃什么用什么花什么都一定要尽力满足他,不能有一丝怠慢,知道吗?”
“我晓得的先生,太太今天出门前也叮嘱过我一遍的。”钟姨连连答应。
表少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她在这里做了那么久自然非常清楚,这可是即便可以怠慢太太和小姐都不能怠慢的大人物!
然而这边正说着,楼上就有了动静。
入秋的天气有些凉快,裴域一身淡灰色的休闲装地从楼上走下来,身材颀长,五官俊美邪魅,气质优雅随性,刚睡醒的凌乱短发不但没有影响他的帅气,反而增添了一丝慵懒。
注意到楼下有人,他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往庄桥那里扫了一眼,就那么随便的一眼,庄桥却能感受到几分锐芒和阴鸷。
真不愧是裴家出的男丁,年纪轻轻便有了这等气概和魄力。
庄桥率先笑道,“裴域醒了啊。”
裴域下了楼,鼻音里哼出‘嗯’的一声,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径直向客厅走去。
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双大长腿撩在茶几上,嗓音磁性十足地随意问道,“姨父上哪忙去了?”
“哦,去接我另一个女儿过来。”
庄桥这才想起庄青昙,转身把她亮出来,介绍道,“青昙,这是你姚阿姨家的外甥裴域,你平时就跟沁如和冬洋那样喊他表哥吧。”
闻言,庄青昙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客厅那边的裴域。
而此刻,裴域看过来的目光刚好与她对上。
一个清淡如水,一个慵懒无波,都是比较青涩的年纪,却在无形的空气中弥漫开深沉老成的气息。
裴域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庄青昙。
很少有女生敢这样平静地直视他,就连亲表妹庄沁如也从没敢跟他对视超过五秒,她倒是有点胆量。
只见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一身浅青色的连衣裙,一双干净的白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米色的丝薄围巾,快齐腰的长发如瀑般柔顺,五官柔美,菱唇红润,尤其是那双剪水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光芒,十分清澈透亮。
不得不说,即便她衣着朴素,但却掩盖不住她身上淡淡的灵气。
庄桥见庄青昙良久都一言不发,便微微皱眉道,“青昙,喊人。”
庄青昙迟疑了半晌,似乎有点艰难地向他喊了一声,“表哥.....”
喊得有点生涩,但声音出奇的悦耳好听,颇有点空谷幽兰的味道....
裴域眼底划过一丝深色,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才似笑非笑地对庄桥说道,
“姨父,你倒是会藏女儿。”
、她未成年
“姨父,你倒是会藏女儿。”
庄桥赧然一笑。
“我姨知道么?”裴域勾起嘴角。
有钱人家的那点事儿,他见惯不惯,只是不知道他那个不是善茬的姨母会不会因为这事闹翻了天去。
“嗯,知道的。”庄桥说道,“前些天我就跟你姨沟通好的了,她没什么意见。”
裴域挑了挑眉,倒没再说什么。
此时,庄桥的手机又响了,他向来比较忙碌,这一下午去接庄青昙已经耽搁了他一些公事,于是在吩咐钟姨去收拾一间房间出来以及交代其他一些事后,他便匆匆赶去了公司。
“二小姐,你在厅里坐一会,我去给你收拾好房间先。”钟姨对庄青昙说道。
庄青昙冲她点了点头,道,“谢谢,麻烦了。”
钟姨没料到她会跟她道谢,一时看她的目光有点异样,连忙笑道,“不用,这是我该做的....”
钟姨去楼上收拾后,庄青昙环视了偌大个客厅一圈,便在客厅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下来,对裴域那晓有兴致的打量视线,视而不见。
裴域见她坐得离自己老远,也不看自己一眼,心底又多了些意味深长。
半晌后,他手指敲了敲沙发背,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表哥我有点渴了,去倒水来。”
半晌后都不见有动静,裴域看偏头看着那个依旧安静坐着的人儿,微垂着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裴域又是一挑眉,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敢无视他。
不过他也不恼,大老爷们一样惬意地坐着,漫不经心道,“要我说,你初来乍到就要得罪一些不可得罪的人,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话一落,庄青昙眼眸微微一动,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
裴域淡定地与她对视着,嘴角的笑意邪魅至极。
他搭在沙发沿上的手指随意地往茶水台的方向指了指,“茶水在那边。”
庄青昙红唇轻抿,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几秒后,便缓缓站起来,走向茶水台。
一分钟后,一杯水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裴域盯着杯沿上的一只芊芊素手,白皙的皮肤下依稀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庄青昙倒了一杯水给他后,又安静地坐回了原处。
裴域端起来抿了一口,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
他看向她的目光有点悠长。
此刻,门外传来了轿车归来的喇叭声,不用一分钟,门口就传来了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妈妈我刚刚在商场上看中的那款鞋子你干嘛不给我买啊!”比庄青昙大两岁的庄沁如脚步重重地走在前面,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你去你自己的房间里看看,有多少双鞋子是你买了当摆设的?”
姚欣一身华贵的旗袍裙,头发高挽着,五官妆容精致,四十多岁的年纪恍若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走路婀娜多姿。
“我....那些是因为我没空穿而已,我以后是一定会穿的!”
“那就等你穿了再说。”姚欣瞥了大女儿一眼,对着身后的一个男生柔声说道,“冬洋,渴不渴,要不要让钟姨给你泡点蜂蜜水喝?”
庄冬洋年纪在十三四岁左右,他长得比较像母亲,皮肤白嫩,五官清秀软萌。
他摇了摇头,“不渴。”
走在前面的庄沁如哼了一声,跺着脚走进客厅后,看都不看沙发上有人就直接把包包往沙发上一扔。
然而,扔完后,她就蓦地觉得一阵冷气从身后传来!
庄沁如背脊一僵,缓缓地转过头,当她看到沙发上岿然而坐着的那个人.....以及他旁边洒落了许多化妆品的包包时,脸色顿时白了。
“表....表哥。”
裴域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庄沁如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收拾洒落在沙发上的东西,一股脑地装进包包里面后就拿去衣帽架上挂好。
姚欣见裴域在沙发上时,欣放下手中的东西,笑容满面道,“裴域要不要吃点下午茶?我让钟姨.....”
“不用了。”
裴域懒散地回答着,“我饱着呢。”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从端茶给他到姚欣她们回来都自始至终都安静淡漠的庄青昙。
姚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终于发现了坐在不远处单人沙发上的女孩子。
看着她那张与丈夫有几分相似的脸,姚欣眼睛微眯,“你是.....”
话一落,庄沁如以及庄冬洋也全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庄青昙听到她的问话,一点点抬起头,与那个华贵的妇人对视。
有一刹那间,她漆黑的眼底深处一闪而过无人能察觉的深沉。
裴域神色考究,面对着以后将会是自己继母的女人,像她这样身份的女孩子一般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多少会脸色难看或者态度排斥得冷冷地一句话都不说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庄青昙却站了起来,双手垂落两边,看着姚欣面容恬静地答了一句,“你好,我是庄青昙。”
姚欣状似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
“之前好像听你爸爸提起过你,一直想见见你来着。”姚欣妩媚的笑容无可挑剔,但眼里却划过几不可见的一抹嘲讽。
她一边走过来,一边上下打量着庄青昙,意味深长道,“没想到今日一见,啧啧,这小脸蛋水灵得都能把你大姐姐给艳压下去了呢。”
庄青昙眼睫毛微敛,坦然自若地任由她从头到脚地打量。
一旁的庄冬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而庄沁如则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辣猫一样抓狂起来!
“什么把我艳压下去!?妈!她就是爸爸跟外面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
庄沁如指着庄青昙,语气激烈而爆发,“是谁把她带到家里来的?!”
话一落,姚欣脸色微微一沉,转过身来板着脸训斥道,“这是你妹妹,谁教你用那样粗俗的话来骂人的?!”
“她才不是我妹妹!”庄沁如用力地跺脚道,“妈,你快把她赶出去!赶出去!”
姚欣很不满意女儿在裴域面前作出这种娇蛮激烈的行为,她沉声道,“你给我立刻回房反省!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女孩子基本的涵养都没有?”
“妈!这野种都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涵养?”庄沁如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懂什么!”姚欣胸口起伏着,手指着楼上瞪着庄沁如道,“上不上楼?!”
“妈!”
庄沁如见母亲难看的脸色,快要喷火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一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庄青昙后,气愤地跑上楼去了。
上楼时还差点把收拾好房间下来的钟姨给撞了一下。
姚欣眼角扫到裴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脸色后才尴尬地笑道,“你表妹就是小孩子脾气....”
裴家家大业大的,可不是她们庄家这种白手起家的企业能比得起的,她还希望她的儿女们能给裴域留下好印象,跟他打好交道,日后好有得帮衬。
裴域笑了笑,“看得出。”
见裴域不甚在意的样子,姚欣松了口气。
看向庄青昙,她又摆出一副温婉的样子说道,“你姐姐比较任性,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庄青昙敛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刚才那刺耳的‘贱女人’‘野.种’的字眼,她就像是没没听见似的,除了手指几不可见地蜷了蜷,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变化。
刚下楼的钟姨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前,轻声道,“太太,二小姐的房间收拾好了。”
“哦?是先生吩咐的?”姚欣偏头。
“是的。”
姚欣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那你带她上去吧。”
“好的。”
庄青昙跟在钟姨身后,低眉顺眼地从姚欣身边经过,在拐角处就要上楼时,那个站那里一直没说话的清秀少年忽然冲她低低地喊了声,“姐姐。”
庄青昙脚步微顿,偏头看了他一眼。
庄冬洋脸上的笑容友好而有点羞涩,漆黑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庄青昙定定地与他对视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沉默地上楼了。
裴域盯着她的背影,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姚欣在沙发上优雅地坐了下来,而庄冬洋不喜欢跟裴域待在一起,也哒哒地跟着跑上楼去了。
“姨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裴域端起庄青昙给他倒的温水,慵懒地喝了一口,打趣道。
“唉,不大度又能怎么样?”姚欣摆了摆手,叹息道,“就那会我跟你姨夫离婚的那段时间里,你姨夫跟另一个女人给生的孩子,如今她妈去了,她又未成年的,你姨夫只得把她接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裴域手指敲打着沙发背,眼底的光芒明暗不辩。
他之前的确有听说过姨母和姨夫离过婚又复婚,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纠葛。
、他空虚寂寞冷
姚欣似乎懒得提起那段荒唐往事,话一转向裴域问道,“哦对了,大二的课程紧张不?你一个人住,也没什么人照应的,以后周末要是放假了直接过来姨这边吧,我让钟姨给你炖汤补补。”
如今是十月份,所有地方都已经开学将近一个月了,裴域就读的重点曜大就在本市,离龙景苑也不远。
“上课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是公司的事比较头疼。”裴域翘起了腿,语气傲然。
姚欣闻言笑容更加和蔼道,“也是,你现在逐步接手裴氏的事情,刚开始是会比较棘手的。”
“如果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尽管找你姨父好了,他好歹也经营了十几年的公司,多少有经验。”
裴域勾唇,“嗯,一定。”
见他点头,姚欣又笑道道,“那今晚在姨这吃完饭再过去怎么样?”
裴域偏头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我回去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也怪无趣的,索性今晚就在姨这住下了,明日再回去。”
话一落,姚欣的脸上划过一抹欢喜笑意,“那感情好!你也好久没在姨这过夜了,我等下就让钟姨去准备准备。”
闻言,裴域微微一笑,“姨母辛苦了。”
“哪有,我们的荣幸....”
说这话时,姚欣的心里是有点涩涩的。
在龙景苑别墅区这一带住的人非富即贵,因为这个宜人舒适的绿园可是在喧嚣繁华的市中心里硬生生给劈出来的一片住宅地带,每一套都是价值好几千万的价格。
姚欣可不止一次羡慕自己那个真正是嫁入顶级豪门的姐姐,自己的丈夫打拼了半辈子,最后还是她从娘家借了几百万回来资助他上市,现在才有底气让一家人住上这样的豪宅,而裴域自己一个人就住上了一套,偶尔还嫌空虚寂寞冷地过来她这边蹭人气,可见裴家的实力有多雄厚,不然他们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地去讨好别人家的儿子.....
有时候人比人就是很气人的。
二楼最后一间房间里,钟姨带庄青昙过来后,让她有什么需要的到时候直接告诉她就匆匆下楼去了。
庄青昙一步步走进去,目光环顾着打量里面的一切。
房间的空间比她以前和母亲居住的那个客厅还要大一些,欧式的装修清新明亮,浅色系的床幔和床铺都是新的,靠窗边放着精致的梳妆台和一个纯白色的书架,上面放着的寥寥几本古典名著为房间增添了几分书香气息。
里面大到衣橱桌椅,小到台灯装饰,每一样都精美高档得如梦如幻。
庄青昙走近窗边,手指抚了一下书架上那天然原木的材质,视线落在窗外的一棵紫霞满枝头的紫荆树上,芬芳浓郁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
阳光透过交错的翠绿枝条从窗户照射进来,丝丝缕缕打在她身上,裙袂飘动间,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金色的纱衣中,小扇子般的眼睫毛给眼底投下一抹小阴影,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泛着淡淡如玉般莹润的光泽。
曾几何时,在那间简陋狭小的平房里,她就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住上这般华丽的房间,真正当上一会有钱人家的孩子,而如今,似乎就眨眼的功夫,她就梦想成真了。
而这一切,还得益于她那个一生凄惨,不得善终的母亲。
她是该开心,还是该悲凉呢?
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裴域抱着手靠在门边,看着那个一动不动伫立在窗边的人儿,嘴边若隐若无地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半晌后,庄青昙似乎察觉到门口有人,她微微偏头,转过身来。
裴域眼神微眯,那一刹那间,她背光而立的一幕美得像一幅画。
看着她原本有些哀伤的脸色一下子转变成清冷,他回过神来,挑了挑眉。
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她是因为母亲去世了,实在无依无靠他姨父才过去接她过来的....
于是乎,在这莫名的瞬间,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丝丝可以称之为‘怜悯’的情绪,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好歹在名义上他也算是她的‘表哥’,怎么也得关照个一二吧?
然而本来是一番好心的,可结果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另一种轻佻的语调。
“哎,新来的表妹,需要哥罩着你么?”
庄青昙微微一怔,随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淡道,“不需要。”
“你确定?”裴域挑了挑眉,“在这个家里,我的地位可堪比你父亲,没人敢惹我。”
庄青昙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确定。”
裴域一下子皱起眉头,“要知道,没有我罩着,你绝对对付不了你那个泼辣的姐姐。”
“那也是我的事。”她神色不变。
虽然人在屋檐下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但她情愿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意招惹他这种刚一见面就使唤她端茶倒水,言辞轻浮的大少爷。
裴域还从没试过有人敢这么没给他面子的,这个女孩初来乍到不来讨好他也就算了,还敢一再跟他顶嘴.....
他的脸色终于不太好看,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既然你这么倔,那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庄青昙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没有被他的话吓到。
“到时候受了委屈可别回头来求我帮你!”说罢,裴域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见他走后,庄青昙稍微松了口气地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她表面上即便再怎么镇定,但头一次遇到这种骄傲自大的豪门子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她也不是怕,因为没什么好害怕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她了。
晚饭时,庄桥从公司忙完回来了,在饭桌上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庄青昙,也交代了让钟姨明日带她去商场购置所有生活用品和学习工具,在所有人各怀心思中,一顿饭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
在陌生的家庭里的第一个晚上,庄青昙失眠了,即便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也辗转反复地睡不着觉。
她索性坐了起来,披散着长发打开房门出去上卫生间。
二楼的卫生间有两个,因为庄家的人都不喜欢在房间里装浴室,觉得很潮湿很脏,所以所有的房间和浴室卫生间都是独立分开的,庄青昙房间离得比较远,要走一段走廊经过庄沁如和庄冬洋的房间才到卫生间那边。
与此同时,庄沁如的房间里,当她听着动静透过猫眼看到庄青昙经过后,顿时来了精神。
她翻箱倒柜地拿出一瓶擦身体的玫瑰精油,打开房门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庄青昙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庄沁如还没靠近,庄冬洋也闻声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从身后扯住庄沁如的衣角,小声问道,“姐,你要干嘛啊?”
庄沁如差点被他吓一跳,转过头来,晃了晃手中的玫瑰精油放低声道,“我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闻言,庄冬洋白皙的脸上顿时皱巴了起来,“姐不要这样,爸爸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他既然让我们这么不开心,我干嘛还要管他开不开心?”庄沁如瞪了他一眼,“你回去睡觉,别管那么多!”
“你别...”庄冬洋的声音带了点焦急。
庄沁如没有理他,轻手轻脚的靠近洗手间后,拧开玫瑰精油的盖子,将一整瓶油从底下的门缝里倒了进去。
快速倒完后,她眼底划过阴险的暗芒捏着瓶子就往回走,见庄冬洋还杵在走廊上,她连忙推搡着他进他自己的房间,然后自己也溜了进去关上门。
裴域打开门出来上洗手间时,刚好就看见了庄沁如鬼鬼祟祟跑进房的一幕。
他挑了挑眉,往走廊最后一个房间看去,只见庄青昙的房门打开着,再看看前面那个亮着灯的洗手间,里面传来一阵抽水马桶声。
原来是她在上洗手间。
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了卫生间里隐约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紧接着里面噼里啪啦地掉了不少东西。
迟疑了一下,裴域上前走了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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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秒后,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
庄青昙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除了发丝有些凌乱,身上也没什么狼狈之处,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裴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洗手间里面,发现沐浴露洗手露等瓶罐摆放有点乱序外,其他的也没什么改变。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地上那一滩滑溜的油渍上,他心里恍然知道了是庄沁如的杰作,但故意嘲讽道,“地上那么油腻,你在洗手间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话一落,庄青昙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裴域忽然有点后悔说了这句话。
沉默对视了半晌后,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用洗手间的?”
裴域抱胸靠在门边,“你堵在里面我怎么上?”
闻言,庄青昙一声不吭地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外面,并没有离开。
“你这算是陪我上厕所么?”裴域见此似笑非笑道道。
庄青昙目光盯着地上,没有回话。
裴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里面,“算了,还是不在这边上了。”
等下踩到地上的油摔倒就得不偿失了。
闻言,庄青昙就一声不吭地又进了卫生间,拿过拖把和花洒就开始冲洗地上的玫瑰精油。
裴域的眼睛眯了眯,视线落在她拿着花洒的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暗红的划痕。
想起刚才的动静,估计她是踩到地上的油脚下打滑时,手扒拉去拉了门把手时不小心划到的吧,怪不得刚才听到东西掉落的声音。
由于地上的油不多,她很快就清洗完了,还把东西整齐地摆好。
裴域见她这样的举动,心下微微一动,问道,“为什么要清洗?”
既然别人这么整她,她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于他的问话,庄青昙虽然很不想理他,但还是忍耐地回了一句,“不想把事情闹麻烦。”
裴域眼底的光芒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得不说,她这样做是对的,作为初来乍到的人,但凡庄家任何一个人踩到这些精油滑到了他们第一时间怀疑的肯定是庄青昙,而不是庄沁如。就算事后弄清楚不是她做的,但那时候肯定已经会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对她只会有害无益。
看着她转身就要回房时,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
庄青昙顿了顿,沉默了一两秒后,“你跟他们有区别么?”
都是一丘之貉,她根本不用去想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话一落,裴域的眼神微冷。
在走廊上经过庄沁如房间时,庄青昙偏头目光清冷地瞥了一眼房门上的猫眼。
一直趴在房门的猫眼上看后续情况的庄沁如,冷不丁对上庄青昙那一眼虽然心里一阵发毛,但见她安然无恙的样子时还是气歪了鼻子。
没有丝毫停顿地收回视线,庄青昙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默然了几秒后,她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红痕,用另一只手揉了揉。
她知道,只要她进了这个家门,今晚的这些事必然会发生,而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不过没关系,这些小伎俩她都能应付,等日后她真正能在这个家立足了,她会一点点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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