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活着

    柳叶州位于六大神洲中最南边,也是最小的一个版图,而“日月”朝是柳叶州目前实力最为强盛的一个大国,除了匈奴人之外,便没有其他威胁的存在了。

      虽然柳叶州很小,但是也有许多仙家宗门和大小门派聚集,五岳山川,大江大河,皆都封有山神河灵,许多大小祠堂也都是门庭若市,信服的百姓们争前恐后的贡献香火。

      日月朝自建立以来,大小战事接连不断,中原战火连片,死伤无数,而后,一代雄主诞生,整合了一群难童之众,竟然破天荒的连战连捷,打出了一片天,最后,将整个中原版图纳为己有,真正做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壮举,后来,便有了京城的繁华,天下百姓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太平。

    先帝驾崩,后世之君只剩下一个满月的孙儿存活,太子早已英年早逝,八王夺嫡,可遗召确将皇位遗传给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小皇孙,也就是如今的“文景”帝,年仅九岁的赵青帝。

    皇上灵智尚未健全,皇太后监国,柱国大臣连同六部尚书以及征西大元帅一同商议军机大事,八王进京,水火不容,若不是,镇守边关的大柱国尚在人世,手中更有三十万边军镇关,恐怕天长城早已大乱了。

      这一日,天长城好似因小皇帝刚满十周岁的诞辰,街道上张灯结彩,百姓们全部涌往北城门观礼,共享盛宴。

      金銮殿上,小皇帝身穿金色龙袍,头戴龙冠,踩着玉锦龙靴躺在龙椅上,嘴巴鼓着,好似正在生闷气。

    看似依旧年轻的皇太后闭着双眼,面色淡然的坐在一旁的凤位上,身上几个宫女,大气也不敢出。

      大殿下,八个形态各异的龙袍男子各坐两旁,正在品茶。

      两旁站满了了身穿官服的大臣,还有几名身穿战甲却未佩刀的将军挤在两边。

    大殿中间,一名袍子上绣有祥云飞鹤的中年男子,正在低头请示着什么。

      中年男子低头拜道:“启禀皇上,吉时已到,还请移驾紫微殿,面见前来朝拜的他国来使和参加盛宴的大臣们。”

      小皇帝刚想起身,却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向一旁的杨太后,神色紧张。

      闭目养神的杨太后罢了把手,吩咐道:“时间稍微往后推迟一二,让他们先哄着,咱先聊一聊国事,再去不迟。”

      八个王爷面色各异,却没有任何开口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杨太后睁开双眼,细看之下,虽然面色淡雅,可眼角却已经能够看到许些皱纹,毕竟已经年过半百,寻常人家,早就老态龙钟了。

          她眼神不怒自威,天生带着一股不可冒犯的皇家气息,撇向下方的八个王爷,开口问道:“对于边境处,匈奴王帐那个疯婆子,你们有什么看法,说与哀家听听。”

      左侧一个微胖的男子,放下茶杯,站起来行礼道:“母后,孩儿不知此话何意,今日是皇上的寿辰,为何偏偏选择此时来谈此事,恐怕有些不妥吧。”

      其他其人也是暗自点头,对于比较来此处商讨大事,也是满头雾水,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太后手指敲打凤椅,缓缓道:“边关告急,匈奴人集齐五十万大军,由萧太后御驾亲征,准备与我日月朝来一场生死大战,这一场赌注甚至有些大,哀家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更何况,京城禁军大多由你们统帅,哀家不过是一个女子,对于这些战事不感兴趣,可也不敢不当回事,若是连王巢都守不住边关的话,各位,何人去迎战?”

      听闻匈奴蛮子竟然疯狗似的这般反扑,大殿上顿时乱成一团,而八位王爷却各有掂量,思考不为所动。

    杨太后重重的拍着凤椅,呵斥道:“金銮殿上,成何体统!全部给哀家把嘴闭上,有什么想说的,一个一个来,或者有什么好的建议便写成奏章,上呈中书省,再有内阁批注。”

    她凤眼扫视下方,冷言道:“那老疯婆子要来拼命,哀家自然不怕,可是,王巢年岁已高,虽然威名远播,却早已力不从心,若是稍有不慎,边境失守,中原将会乱成一团,这所谓的寿诞不过也罢,哀家可不想做那千古罪人,死后更是无颜面见先帝。”

      她好似说累了,喝了一口宫女端好的上等供茶后,继续说道:“如今前线战况惨烈,几路边军损失惨重,更有几座重地已被攻破,死了很多人,更可恨的是,那些占领了城池的匈奴蛮子,竟真的敢下令屠城,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全被诛杀在自己家门前,试问诸位,真能心安理得的,来庆祝么?可知这一刻的太平,是多少献血和生命换来的?这般如此,难道不会寒了前线老将帅们的心么?”

      大殿上,死一般寂静,没有人敢质疑,也没有人敢喘气,均都低下了头,就连八王也都沉思不语,只有小皇帝年幼,不知此话的沉重,只在玩弄身边宫女的裙角,小脸上满是童真。

      身穿大红朝服的老宦官取来一个玉盘,上面摆了几枚物件,颜色古朴,却带有血迹。

        杨太后缓缓站起身来,看似柔弱,神情却格外坚毅,她指着盘中的物件,淡然道:“这是大柱国从边关寄来的,恳请皇上发兵南下,支援边境,我们在这里每多过一刻,边关就要多死几个人,各位都觉得王巢的几个义子各个骁勇善战,举世无双,莫说几十万匈奴人,即便人数多少几倍,那也是毫无畏惧的对不对?”

      她颤抖着手,拿起一个黑色物件,眼神伤感,叹息道:“这里一共有四个令牌,都是之前他的四个义子的贴身之物,人在牌在,如今,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他们几个当年入朝面圣时的场景,哀家还历历在目,王巢在奏章中只说了一句话,他可以战死,可他还不能死,因为身后是无数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就算为了这天下众生,他也要挺住只能躺在床榻之上的身体,还请朝廷能看在他这般恳求下,发兵发粮,抵御入侵,王巢一生不曾求人,唯一的这一次,还不是为了自己,可笑的是,踏着一片苦心,何人领他的情?恐怕就算战死了,也会被中原所有吃饱之人骂一个没用了罢。”

        玉盘之上,四个令牌毫无声息,默默的躺在上面,大殿之上,好似有四个身穿黑甲的壮汉,浑身是血,傲首而立。

      曾经先帝在金殿上曾笑谈,有王巢在,日月朝无畏惧与天下,他的九个义子,半壁江山都不换,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时过境迁,天下九州归一,日月朝何其强大,可不过只是外强中干罢了,长时间内耗,使得天长城内乌烟瘴气,八王拥兵自重,无时无刻不威胁着小天子的皇位,

      只不过,之前的大柱国拥兵自重,像是一个镇国利器,压的这些有心之人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可惜,这棵大树将要倒下,也不知,之后会发生怎么样的变数,皇太后看着满朝臣武,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除了虚权和一些小把戏之外,并不能直接威胁这些王爷大臣,如今只盼着,他们良心发现,或者顾着天下大局,不敢兵变,若是能熬过去这场大难,定去边关找老将军商讨削蕃一事,为小天子争取最关键的一票。

      可惜,朝堂上一片沉默,大殿上,出去了自己的喘息声,只有小天子偶尔转动身体的摩擦声,好似,他们都是一群木头,或者,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很久了。

      杨太后疲惫的躺回凤椅,挥了挥手,老宦官尖着嗓子宣布退朝,百官叩首谢主隆恩,高声大念:“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王交流了一下眼神,微微弯腰拜别后,退出大殿,他们走后,群臣相继离开。

        小天子小心翼翼的问道:“祖奶奶,现在能去玩儿了么?”

      杨太后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看着自己一手带的小天子,自己能给他的,已经不多了,也不知,他若长大了,会不会恨自己,恨这天下,终究还是容不下他这个皇帝。

        她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轻轻握着他的小手,笑道:“帝儿,祖奶奶今天有些累了,就不陪你去闹了,你跟着叔叔们去玩一玩,要记得守着点礼仪,也见一见那些个前来朝拜的外邦使者,别光顾着玩,也要赏赐一二,知道了么?”

      小天子小鸡啄米似得点头,满口答应了,眼神不由得往外面飘着,小腿好似有些迫不及待的甩动起来。

      看着一群护卫和宫女拉着小天子走出了金殿,杨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手中的茶杯瞬间被捏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

      红袍宦官淡然的拿出一张金丝手帕,熟练地给她擦好水渍,吩咐门口两个已经吓傻了的小太监,让他们迅速收拾了干净。

      杨太后好似在想什么心事,久久不曾变换姿势,一直呆呆的看着那座至高无上的龙椅。

      红袍宦官收起了书中的玉盘,轻声唤道:“主子,该回宫歇着了。”

      她抬起头,脸上像是瞬间老了数十年,满是沧桑,张口问道:“陈貂寺,你告诉哀家,到底该怎么做?”

      红袍宦官摇了摇头,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柔声道:“万物自有它运转的道理,主子已经做得够好了,这龙椅上是谁坐着,其实都不重要,只要还是姓赵的,就已经够了,至于皇上如今年幼,即便要长大,也要再过数年,当下局势,一时变幻莫测,若是强行让几位王爷交出兵权,恐怕会引起一场兵变,如今的朝廷,经不起折腾了。”

      他抚平了杨太后身上凤袍的褶子,缓缓将她靠在凤椅上,为她揉了揉穴位,口中追忆道:“当年殿下撒手西去,留下了一幅烂摊子,全靠主子一人费心费神,不顾他人阻拦,执意要扶小皇孙登基,差点引起八王进京起事,若不是大柱国正在京城静养,恐怕,也就没了如今的小天子上朝,主子您垂帘听政的委屈活了,今天事儿,其他主子您心中也有数,八王盼不得王巢早些老死,即便匈奴人闯入关内,可他们一旦没了后顾之忧,即可便就能发动一场政变,朝中大臣一半都是站在他们身后的,剩下一些,都是没主见的,连剩菜都吃不着的主。”

      杨太后闭着双眼,身子坍塌了许多,眉头却紧紧皱着,惆然道:“你说的这些,哀家都知道,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作不得主,监国这些年,受尽了晦气,城外哪些百姓,都变着想的骂我,说我败坏朝廷风气,一个女子家净想着帝王梦,连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类混账话都说得出来。”

      她推开了老宦官按摩的双手,缓缓扶着风椅站起身来,看向殿外,凄然道:“只恨不曾早一些去边关,若是当年能挽留一二,也不至此。”

      红袍宦官迅速扫视四周,警惕十足,他劝道:“主子,小心隔墙有耳,又编排一些有的没的,败坏您和大柱国的名声,这些年,虽然有愧于王巢,老奴相信,大将军不会怪你的。”

      杨太后遣散了身后的女官,自己一点一点的走向殿外,她像是个落幕的老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老宦官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显眼至极的大红袍子,无风自动,他双眼精光闪烁,俨然是一位修道有成的高人。

          杨太后木然转身,看着这个跟随着自己无数遍,任劳任怨的老宦官,低声道:“陈貂寺,能否帮哀家杀几个人?”

          老宦官愣了一下,盯着她那双好似变得陌生的双眼,问道:“主子想杀谁?”

        她压低了声音,声如蝇蚊,含糊不清。

        老宦官听过之外,摇了摇头,拒绝道:“主子,莫要为难老奴。”

        听闻此话后,她脸色变得凶狠,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老宦官,好似审视一般,而后,神情消散,精神颓废,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殿外。

          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庆王府上,八个王爷齐聚一堂,除了他们之外,这里没有其他人,一张张木桌上,摆放着一壶壶清茶。

        换了身紫黑蟒服的庆王爷,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一双虎眼凛凛生威。

      他坐在主位上,看向自己的七个兄弟,笑道:“今日,好不容易在这儿碰面,也多亏了咱侄儿的寿诞,不然不可能有理由让我们进京面圣,今天大殿上,母后所说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王兄们不妨说出来讨论一二。”

        紧挨着他座位的是镇守南郡的灵王,一幅书生打扮,头戴儒巾,腰挂美玉,他手中拍打着折扇,不急不缓道:“庆王兄此话何意?母后不是已经说了,让我们派兵前往边关,支援大将军么?”

      他对面的德王放声大笑,本来身材矮胖的他,笑起来更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体,很是滑稽,他像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般,喘气道:“母后可真偏心,处处都想着小侄儿的好,咱几个像都是领养的,可是让我们去支援王巢,她也真开的了口!”

      坐在末端的一袭玄衣的贤王敲着桌子,缓缓倒了一小杯茶水,浅浅抿了一口,摇头道:“她这是想借此机会,旁敲侧击一番,借着天下大义,堵我们的嘴,可惜,王兄们早就盼着这一天许久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依旧一身金色长袍的川王拍着桌子,叫嚷道:“王巢那厮是死是活,与咱们何干?他们边防军不是牛气的很吗?咱们可都是稻草兵,怕是去了,人家还看不起呢。”

      庆王乐呵呵的喝着上好的灵茶,看向其他几位沉默的王爷,寻问道:“老四,老七,老八,你们三个怎么看?”

        四王爷钱王身形弱小,脸色微微发白,好似大伤初愈,他罢了把手,捂着嘴咳嗽道:“且听诸位皇兄的,本王无所异议。”

        七王爷寿王脸色阴沉,好似心府极深,他也摇了摇头,却看向身边的八王爷,好像想听他的看法。

        八王爷秋王面貌俊朗,身上披着雪白狐裘,端坐在桌旁,气质典雅,他瞥了眼几位王兄,示意道:“本王意不在此,诸君请自便。”随后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庆王建他们几个不识抬举,便由着去了,转眼看向贤王,提杯道:“素闻老三摩下有位春秋谋士,名气极响,可否引见一二?”

      贤王“嗯?的一声,转问道:“二王兄从何而知?”

      庆王见他面露不快,便打了个哈哈,含糊道:“这不是最近风气不大好,便让手下随意收集了些情报,其中便有一些提到了你那位谋士的传闻,自然是有些感兴趣。”

      其他几个王爷也都看向庆王,也想知道这位奇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贤王却淡定下来,放下手中杯盏,解释道:“请二王兄恕罪了,我已摆那人为师,自然不可轻易说出他的过往,还请见谅。”

      灵王见他这般推辞,却像是有了兴趣,笑道:“三哥是有了宝贝,自然不舍得给旁人看,就是好奇,此人何德何能,竟能让心高气傲的贤王殿下拜他为师,难不成有那经天纬地之才?”

      贤王理了理身上的玄衣,漫不经心道:“先别提我了,五弟,听闻你今日前刚刚拜入一个学宫山主们下,怎么?眼馋那些修道长生,想弃武从文了?”

        灵王脸色尴尬,内心却起了杀意,自己这般隐蔽之事,知道的人,除了那几个个修道高人,绝不会有他人知晓,难道,这贤王有如此大的通天本事,不由得对他高看了一眼。

        一直闭着眼睛的秋王爷睁开清秀的双眼,站起身来,挥袖道:“诸位王兄莫怪,我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连接着他起身后,钱王爷也急忙爬起身来,小声道:“本王也有一些杂事缠身,也先撤了。”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庆王府,府外,秋王看着一直跟着自己脚步的钱王,疑惑道:“四哥有事?”

        钱王脸色变又白了几分,小声道:“八弟,是去看望母后么?”

        秋王含笑点了点头,负手道:“确实如此,母后近来身体有恙,而我又时常不在京城,自然无法照料,如今好不容易回京,择日又要离京,自然不想耽误时间。”

        钱王脸上一红,好似有些拘谨,低声道:“八弟,那我能和你一起吗?”

        见他如此神色,难道有事情瞒着自己,或者是有事要去皇宫才能说?

      秋王生性淡然,虽然寡欲,但一直对这位孪生哥哥有着一丝薄弱的亲情,便点头道:“当然可以,可是你总不能这般空手前去吧,自然是要带些礼物的,不知四哥可有准备?”

      钱王见他一口答应,便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急促道:“有,当然有,本王在离开西城之时,就已准备好了,可惜,并不敢一个人去面见母后,所以才留到这时。”

      门外渐渐有人开始行走,秋王便不再言语,吩咐下人牵出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前往皇宫。

      钱王看着他那匹白里透红的高大骏马,赞叹道:“不愧是八弟,这匹云中龙世间罕见,常有“万里之王”的尊称,只有在神秘的昆仑山下才有可能碰见,若非大气运之人,绝无可能驯服,羡煞为兄了。”

      秋王牵着缰绳,摇头笑而不语,缓缓驶向前方。

        钱王嘀咕了几句,同样翻身上了一匹枣红马,跟着他一同离开庆王府。

        而府内,当两位王爷相继离去后,气氛反而尴尬了几分,剩余六位王爷,均都把玩着空杯,低头思绪万千。

        若是前方战事结束,王巢战死边疆,三十万边军全军覆没,最不济,也会拼掉匈奴人大半兵马,剩下的,也并没有那么难对付了。

      然后,那皇位将变得重新炙手了起来,乱世将起,自然是有本事者,才配坐上那九五至尊的龙椅,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只有几个人团结起来,才能拼上一拼。

    只是,长兄早已死了,庆王作为八王之首,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待了许久的大好时机。

        庆王重重的的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水,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王兄,天下即将大变,我等绝不能辜负此次大势,自古便是王者上,庸者下,我绝不容忍一个小毛孩就能踩在本王的头上,若是当年,他父王尚在人世,我便绝无二心,定当全力辅佐兄长,可惜,他命不好,死在了宫中,若不是母后偏心,那龙椅上坐着的,只能是本王,若是各位如今还是疼气吞声,不做反抗的话,当真让王巢守住了边境,接下来,可就真的不妙了,今日金銮殿上,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绝对是想做削蕃这个决定的,可惜如今大势将去,今日不同往日,也能老天给了本王一次机会!”

    他看着四周的几个犹豫不决的精明人,心下冷笑,口中却依旧诚心道:“若是我能重夺王位,定当分割领土,将半壁江南送与诸位王兄,大家一起掌管日月朝的天下,一起过逍遥的日子,不再有这种寄人篱下,心惊胆跳的时光了,我像诸位保证,以本王的名义做担保,只要诸位按兵不动,在我启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收到诏书命令,便将来使斩了,我将尽全力,尽快的平息这场宫变。”

    虽早有预料,几位王爷也是面色大变,震动不已。

    德王抖着自己几百斤的肥肉,掀桌而起,附和道:“二哥,本王定于你共进退,一同起兵谋事!”

    他们两人嫡出同一个母后,自然是共进退,这一点毫无置疑。

    其他四位王爷依旧没有表态,只是在权宜利弊要害,不敢轻易表态,若是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万一事情败露,或者造反失败,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后果,即便贵为皇族,也逃不了干系。 

    寿王左腿不停的发抖,心上念头千千万,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正要咬牙表态,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身后衣衫尽湿,后怕不已。

    他连忙颤着手,拿着茶杯想倒杯水喝,却拿不稳,跌落在地,摔成碎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川王向来憎恨被边境守军看不起,拿起茶杯,摔在地上,大声道:“干,就算是死,咱也不去做那群短命鬼,二哥,算我一个,跟你混了。”

      而灵王和贤王相视一眼,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和野心,为何要帮你?为何你行?我不行?

      灵王手指搓着腰间的美玉,心沉如水,他摇了摇头,默然道:“这事本王不参与,就像三个所说,在下已有辞去这身衣服,拜入学宫修道长生之意,如今虽说只是摸索,但去意已决,庆王兄不必担忧本王将此事败露,本王向来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庆王看他许久,枣红脸上狞色一闪,笑道:“既然五弟自有去处,便不强人所难了,但请你记住了,若是事发了,你也难辞其咎。”

      灵王面露不快,却不在反驳,拜礼后,退出府邸,临走前,他好似停顿了一刻,看了贤王一眼,意犹未尽。

      现在,只剩下低头沉思的贤王一人,未曾表态,他的脸色好似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尤其是看到了灵王临走前的那抹古怪笑容,便心下一紧。

    他抬起头,对向那步步紧逼的庆王,开口道:“让我协助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庆王皱了皱粗黑的眉头,有些疑惑道:“什么条件?”

    贤王站起身来,原地来回渡了几步,转身道:“听闻王兄收集了许多前朝旧物,其中有一物乃是当年大夜国的传国玉玺,可有此事?”

      庆王大惊失色,好在他城府极深,极快的掩盖了脸上的神色,却依旧逃不出贤王的双眼,他开口否决道:“哪有此事,定是谣传。”

      在看到他神情变换的时候,便已笃定此物定在他身上,看来有戏。

    他假装生气,挥袖怒道:“既然如此,王兄便不必相送,本王告辞!”

    庆王好似再三犹豫,见他真的推开木门,将要离去,便脱口喊道:“且慢。”

    贤王嘴上虽说离开,其实却也是博弈他一定不会轻易任自己离开,毕竟若是多自己一个帮手,便能多上几分把握。

    庆王好似很是肉痛,掩盖不住的肌肉颤抖,咬牙道:“实不相瞒,这东西本王甚是喜爱,我那些收藏中,此物足以排进前三,可是于此大事相比,自然微不足道,本王答应你,起兵之时,定将此物,送与府上。”

    贤王见他松口答应,内心狂喜不已,转身回到原位,笑道:“王兄待我诚心,无以为报,自当全力效劳。”

      随后,四位王爷歃血为盟,共同祭天,各自摔碎那碗血水,狂声大笑。

      皇宫外,树荫成群,名花各异,成群结队的带刀侍卫来回巡视,东大门处,几个金甲守将不怒自威。

        秋王与钱王一前一后,驾马进入大门,因为规矩,进宫前,只能交付兵器与座驾。

      秋王将身上悬挂的长剑交于侍卫,嘱咐道:“此剑和此马,好生招待,若是受了委屈,定不轻饶。”

    那侍卫摸着头,不敢马虎,只能满口答应。

    而钱王身上出了一大串钥匙外,别无身外物,那只枣红马,也是随意从皇宫里借的,自然不心疼。

    二人趁着明媚阳光,微风拂面下,鼻中满是百花芬香。

  后宫外,两旁栽满了显眼至极的名贵花草,颜色各异,形态古怪。

      秋王身形潇洒,玉树临风,一路上,赚足了宫女们的艳羡目光,他却目不斜视,坦然自若。

      钱王于这位同袍弟弟相比,却普通了许多,但是皮肤却一样的白里透红,只是性格上,有些拘谨。

      路过了长长一段青石路,左转右转,四周宫殿极多,最前方的是皇太后的凤鸾殿,后面才是妃子们的居身之所。

    而他们的生母,华妃娘娘被御赐在西边角落的青竹殿,四周清净,栽满了手腕粗细的碧绿长竹,风吹过,哗啦啦一片,煞是悦耳。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四周,秋王那双温润眼神也是愈加温柔如水,他不由的加快几分步伐,走向殿外。

    于其他的宫殿不同,这里很是安静,安静到除了风声之外,只有一旁小溪中,鱼儿破水发出的细小声音。

      宫殿外的木栏上挂满了小巧的风铃,门前还摆放了许多好似花种一般的颗粒。

      秋王系了系脖子上的绳扣,裹了裹雪白的狐裘,开始敲门。

    不久后,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中年女子打开了木门,看模样,是一个极有韵味的古典女子,长发及腰,眉角委婉。

      秋王微微欠身,拜见道:“孩儿给母后请安。”

      钱王虽然木纳,但在这个女子面前,却格外的机灵,他脸红的低头拜道:“拜见母后,母后吉祥。”

        那女子掩嘴笑着,上下不停的打量着两个外貌各异的孩子,满心欢喜。

      她急忙左右各自拉着一个,走进门内,并未埋怨道:“傻孩子,娘亲怎么会怪你们,你们能能看我,我已经很是开心了。”

      月色迷人,满园春光关不住,甚是喜之。

      秋王站在院中,手中提着个削好的苹果,望着月色,神情萧索。

    殿内,华妃紧紧的捏着钱王的手,嘘寒问暖,不时心疼的摸着他发白的脸庞哀叹不已。

    片刻后,他一脸满足的笑着走出殿外,一同看望天边新月。

      秋王见他出来,便将手中削好的苹果仍了过去,淡然道:“最好吃光了他,从小我便不爱吃这些,你是知道的。”

    钱王乐呵呵的啃着苹果,一口不剩的连籽都吞进了肚中,龇牙笑着。

    见他如此神情,往日的种种芥蒂便全部烟消云散了,他神色温柔,走近了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哥,你先看会月亮,我去和母后说几句话。”

    钱王笑着点头,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院中,双手托腮,神游天外。

    宫殿内,依旧朴素,除了简单的木桌外,只有一个摆放佛像的灵台,上面插着几根袅袅生烟的诞香。

      秋王看着坐在床前的华妃,幽幽叹道:“母后,为何不随我回燕都,却一直留在此处,甘受寂寞?”

      华妃拿着木梳,坐在了梳妆台前,缓缓梳着长发,笑容醉人,嗔道:“傻孩子,忘记了娘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了?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

      秋王看着母后手中的长发,渐渐有泛白的迹象,便走了过去,接了木梳,轻缓的移动着,口中无奈道:“若是怀念这里的物件,我便派人一同移走,连这殿外的小溪和竹林,全部完好的移走,绝对不会有丝毫差池。”

      华妃看着镜子里,母子两同样的肤色白稚,面色红润,她拍了拍秋王的修长手掌,柔声道:“即便一摸一样,终究是个陌生的地方,不曾有你父王之前的气息,要是说舍不得,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她将秋王拉回了身前,看着这张熟悉至极的俊脸,笑容醉人道:“和你父皇年轻时,长得真像,每次看见你,就像回到了三十年前,刚刚遇见你父皇的时候,那时,你母后待嫁闺中,成日里幻想着能有书中那般梦绕魂中的爱情,有一位骑着骏马,佩戴宝剑的大侠来带我走遍天涯,即便吃点苦,我也是愿意的。”

      秋王脸色奇怪,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开始目不转眼的看着这个将自己养大的生母,无奈道:“这个故事,我都听了数千遍了,都能背出来了,母后,能否换个事说。”

    华妃瞪了这不听话的孩子一眼,慍怒道:“好啊,有了心爱的姑娘,便忘了娘亲的好了,你看看你哥哥,不管娘亲说多少遍,都只是笑着听,从不反驳,就你,从小就不乖,淘气的很。”

      眼看母后生气,秋王自然不会束手无策,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神秘道:“这是孩儿在一次游历中,偶遇山上仙师,赠予我的一个小玩意,母后可打开看看。”

      华妃白了他一眼,嘴上说着怎么不自己留着用,手却打开了着看着极其讨喜的小盒子,里面是一颗土黄色的小植物,毫不起眼。

    她疑惑的翻了翻,发现就是一个普通自己的土豆,不由得笑道:“这么好看的盒子,却拿来装这土豆块,也只有你干的出来了。”

      秋王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却不道出其中的巧妙,他只告诉华妃,若是将它好生栽种,日日浇水灌溉,满月后,定会大吃一惊。

    华妃将信将疑的收起小盒子,她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张脸,抚摸道:“真苦了你了,当年你父皇在我生下你的时候,看着尚在襁褓中的你,和我说,若是你长大后,模样像他,便将储君之位传给你,君无戏言,可惜,你命不好,还未长大,你父皇便驾崩西去了,若是他能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说着往事,脸上两行清泪打湿了面庞,脸上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缅怀。

    看向窗外的孤月,烛火将她们两人的影子拉着斜长。

      她缓缓呢喃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夜色渐深,几只枯鸦飞上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湿气。

      秋王将被子给她盖好,缓缓吹灭了油灯,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殿门。

        殿外,钱王趴在一棵竹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流的到处都是。

        他便解开身上的白狐裘,披在钱王身上,自己靠着栏杆,深深垂思。

      边塞外,战火蔓延,到处都是尸体,青云城破了,满城百姓惨遭屠杀,黄虎战死城楼之上,拼尽全力,也未能守住身后的大门。

      刘闯,张起,接连战死阵地,只为了护着两位军师,撤出包围圈,最后带着数百军马,拖住十万敌军,死无全尸。

      张九灵叛变出逃,前往匈奴王帐,被封为王师,于那萧太后,共处一帐,商议军机大事。

    孟浩然被下了毒,半身不遂,行动不便下,差点被匈奴人割下脑袋邀赏,还在,冉闵一骑当先,撞开了包围圈,抱着昏迷过去的右军师开始逃亡。

    白祺统领的霸王龙骑军只能转攻为守,保护左翼大将军的安危,这场仗,若是大将军死了,便没有了再打下去的理由,所以,除了死去的几位将军,剩余所有兵马,全部聚集在葫芦城中,准备做最后的一战。

      冉闵身上战袍早己破碎不堪,他的战马也是步态阑珊,他牵着马在一处荒凉战场上,缓缓前行。

    马背上,孟浩然依旧昏迷不醒,这几日里,他时常痛醒,醒后说几句糊涂话,便又昏睡过去。

      此时,冉闵要带着这位军师前往距离此处千里之外的葫芦城,只是那里被几十万匈奴兵早已包围,只能出,不能进。

      满脸血渍黑污的冉闵,腰上还挂着个空剑鞒,长剑却不知了去向。

      漫漫长路,唯有磐石般的人心,和坚定的意志,这条路,只能咬着牙过,哪怕前面是惨烈的修罗地狱,自己也要闯过去,不为别人,就为了那些同样战死在这片沙场上的同伴,他要带着他们的寄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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