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个人去餐厅吃饭,买了碗盖饭之后准备去打一碗免费的蛋汤。
桶很深,汤很浅,看样子已经快要被打完了。有个男生在我之前先拿到了汤勺,给自己碗里舀了一勺。我看着他艰难地从桶底捞着,却只能舀到半勺,按数学的说法来说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我顺手提起了桶的一边,让汤积累到另一边,按物理的说法来说就是重力感应。
他因此很快地舀完了一碗汤。这之间,我没有说,我帮你吧,他也没有说,谢谢,沉默的两个人都盯着桶里的蛋汤。我想,出于礼节,他大概也会帮我提起桶的一边,虽然这并不是我帮他的本意,不过如此也甚好。
当然了,事实和我的想法有些微妙的偏差。他放下了自己的碗,就在我以为他要打第二碗汤的时候,他给我的碗里舀了一勺。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更快捷也合乎逻辑的做法,可是有些奇特的地方在于我们是没有任何交流的,包括语言交流和眼神交流,我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的脸。
我的右手提着桶,左手随意地拿着自己的碗,没有料到那一勺是打到我碗里的。不过我也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抬头看他,等着他给我打完了汤。最后,我拿着汤,他拿着汤,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依旧没有任何交流。
这让我一时很是感动。可能很多人看到这里疑问重重,帮打个破蛋汤就特么感动,你是不是傻。的确,这似乎微不足道,但其中的奥妙就在于我反复强调的,我们没有任何交流。他并不知道我会帮他,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帮我,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是心照不宣的,没有任何惊讶,没有任何感谢,也没有任何言语,仿佛这一切都是必然的。这就是一种最微妙的信任和不足挂齿的感谢。
这让我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另一件事。
我过生日的那天,我跟一个朋友坐公交车。然而上了公交车之后,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零钱。一人一块,我们需要两块,而我最小的面值是五块。还有人在陆续上车,我站车的前排问一位年近三十的大哥能找的开五块吗,大哥愣了几秒,想了想,说找不开。然后大哥涌向了后排。
大哥身后有个老头,碍于年龄,我并没有问他是否找的开钱。可老头似乎听到了我之前对大哥说的话,拿出了手帕,手帕里是叠的有些杂乱的钱。老头也没说话,抽出了一块钱递给了我,然后也没有看我,准备走到后排去。
我来不及感动,对他说,我们是两个人。老头终于抬头看了看我,点点头,又翻开刚合住但没有塞进口袋的手帕,抽出了一块钱给了我。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把五块钱递给老头,老头拿手臂挡住,头也没抬,也涌向了后排。
我不想执拗地给这个老头这五块钱,因为这像是在侮辱了他的好意。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跟老头说了句,谢谢啊。
从头到尾这老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基本没有跟我有什么眼神交流,就像是在做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都用不着语言来解释的事情。
当然,这些事情确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是就是因为这些普通的事情,才能让我真切的感受到来自他们的温暖。它们让我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开朗,让我在那一瞬间觉得陌生人是如此值得信任。这才是生活。
生活不是吃着老农民的饭,操着中南海的心,生活也不是新闻里的爆炸,暴恐,断桥,生活更不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大喜大悲。
当我感受到与陌生人的信任甚至都不需要语言和眼神的交流时,我才发现,生活多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