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4日(水·周三)
满是五彩的迷你旗印在嘴的两旁,能够轻易找到彼此不迷茫。我从一开始就在出口处等,结束时分,一只橙黄色的气球被松手,被送上了天空。
得到了面试通过的消息,我的心也算是定下来了,虽然因为是兼职,工资降了一半,但因为房租也不贵,所以过简朴的生活还是可以勉强度过的,主要是可以争取时间来复习备考。
但是“种子”的志愿公益活动依然在继续。这天,在东京最大的展示会上,我们有一天的席位,可以用来展示我们组织的活动内容。
早上8点钟的时候,我就到了现场,因为还比较早,会场里还只有公益组织的人员,观众们都还没有来。我看到一酱已经到了,正在专注地摆放桌椅,资料,看到我来了,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脸上贴着迷你旗印。
“早上好,一酱。”我隔着两米的距离处就开始打招呼。
“早上好啊,爱酱。”他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和我说话。
“月酱和晴子她们不在吗?”我疑惑地问。
“喔···她们说要去其他摊位上转一圈,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你也可以去看一看。”他依然是笑着说。
“我帮你吧,等她们回来了再说。”
“真是善良啊~”
“没有的事。”
我便帮忙把易拉宝,宣传海报等展开,找好位置张贴好。他过来叫住我,帮我把旗印的两张贴在脸上,我有一点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月酱和晴子就回来了。“你们回来啦。”我说。
“啊,我们回来了。早上好,爱酱。”晴子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们,怎么带了两袋米回来啦?”我看着她们手上的东西,疑惑地问。
“那边有一个做有机米的NGO,我们填一份问卷就能拿一袋米回来,你也去吧。”晴子马上给我解释说。
“这样的好事啊,那我要去看看啦。谢谢啊。”于是我就和大家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去了。5分钟以后,我也带了一袋米回来了。
“大地,你要这袋米吗?我现在不做饭的,所以用不上。”回来以后我就拿着米对大地说。
“爱酱你以前不是说要做饭的嘛?最近不做吗?”大地疑惑地问。
“恩,我最近搬家了,从原来的地方搬到千叶县了,工作也换了,虽然都是在打工,但是现在的一周三次,所以工资也少了,房租只能是减少到以前的一半,目前是住在sharehouse里面,厨房是公用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公用的厨房,所以···就给你啦。”我将这一周之内发生的事情淡淡地说出。
“喔,这样啊,你搬家都没有和我说啊,我能去帮你的啊,一个人很辛苦吧。”大地表情很心疼地说。
“那有什么呀,我的东西又不多,没事的。这袋米你还要不要啊?你不要,我就给一酱啦。”我开玩笑地说。
“我要我要,别给一酱,那个家伙不需要。”大地说话和一般日本人不同,比较耿直。
还好一酱也和一般地日本人不一样,这种小事也是从不介意的。
于是那天,我们几个就在小小的摊位上,遇到了感兴趣的人就和他们解释我们的活动内容,比如说有机食品,比如说要将手机回收,因为其中有一个很小的零件制造需要一种特别的材料,而在开采这种材料的时候大猩猩会因此受到伤害,所以我们为了保护大猩猩,也要尽量回收手机,重复利用。另外还比如,要将钱存入银行的时候,多多考虑该银行的绿色行为,等等。
中午休息的时候,在会场中心有负责环保便当的NGO在便宜售卖便当,一份只需要500日元(约合人民币30元),其中还有专门为素食主义者考虑的素食餐便当,我的幸福感就一下子被充满了。
吃饱喝足了以后,下午准备继续战斗,不料这时候我们的摊位上来了一位熟人。
他的名字叫做李伟,是以前大学时代做公益的时候认识的人。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他带着他的妻子,还有5岁左右的儿子。
“Isaac?是你吗?”他问。
“李伟?是你吗?是我啊,哇~天啊,谢谢你还能认出来。”我着实很吃惊。
“快要认不出来啦,你变漂亮了这么多。以前还是个小女孩呢。”说着就摸摸我的头,我虽然感觉有些不适,但想到可能是觉得我们都是中国人,在这里见面感觉特别亲切吧。
“这是你的家人吗?”我连忙问道。
“是的,我的妻子,惠子,我的儿子李海。”他简单明了地介绍。
“你的妻子,是日本人吗?”我听了以后问道。
“啊,是的,她是日本人,但是她的大学专业就是中文,我们是在一起做公益的时候认识的,现在她在一家公司里负责公益事务,我会每隔一个月都来日本住上一段时间的。你呢?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说要来日本工作的吗?”
“你记得真清楚啊,是的,有空的时候来这里,这是我们的组织’种子’,可以的话,让我们的负责人给你讲一讲吧,我可能将不太清楚。”我并没有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讲。
于是,我们的一酱就和他用英文一直沟通着,介绍了我们组织目前的情况,主要有哪些活动内容等等。因为李伟似乎不懂日文。
我也在一旁听着,学习着。
听完一酱对他的介绍,他开始问我们的活动资金从哪里来的。一酱有一些惊奇,但还是很冷静地给他大致说了几个来源。他点了点头,然后问:“可不可以回去后将你们组织的详细情况发至我的邮箱,因为最近我是在考虑日本要资助哪些NGO团体,你们的团体年青人很多,同时接受外国人加入,是很国际化的,所以我想要多了解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一酱没有表现出非常的喜悦或者情绪波动,他只是说好,然后就接过李伟递过来的名片,说了声“谢谢。”
后来李伟又单独和我说:“一般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NGO都是很辛苦的,因为大家都觉得你已经很发达了,不需要特别的资助,所以反而能拿到的资金比发展中国家的要少很多。这次我本来就是来考察的,又遇到了你,所以就想要多了解一下,你们这个叫做什么?’种子’是吗?”
“是的,代表着希望。”我笑了。
他也递给我一张名片,虽然我看不太懂,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他说遇到困难了可以联系他,打他这个电话就可以。我笑着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暂时应该没关系。
他又问我住在哪里,我说现在住在千叶的一个sharehouse里面,不是很方便,但是属于过渡期,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虽然他想要隐藏,但还是被我敏感得发现了。
“恩···像你这样现在住在日本的话,其实可以考虑买一套房子,或者你现在工作还没到那个能力,可以让你的父母给你买一套房子,也不贵,大概30万人民币就能买在你现在住的地方买一个像样一点的房子了,要是以后不住,用来租给别人也是可以的。日本的房子和中国的不一样,现在买一定是能保值的。
“买房子吗?我现在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现在租房子都成问题。我的父母,我还是不想依靠他们,既然说了要独立了。”我很干脆地回答。
“那就以你父母的名义买,你只是暂时住在里面好了。你现在还小,刚出来工作,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正常的,但是从长远来看,还是买一套房子比较好,你的生活质量也会提高。”他似乎坚持着那个观点。
“哈哈,谢谢你的建议,不过,还是等我先从sharehouse搬出来后再说吧。”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身体还是摇来摇去。
“我在千叶是有房子的,你可以住进那里,反正是空着的。”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真的吗?恩···那房租大概多少钱,我看能不能负担得起。”我一边思考一边说。
“不要钱的,反正是空着没人住。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水电费都是你自己负的,就这样而已。”
“那样不太好吧,我现在的房租是一个月3万,目前我只能承担这么多了。可以吗?”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3万也是可以的。”他笑着说。
“那···”我迟疑着。
“那等你哪天有空,联系我,就这名片上的电话,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吧,你看看合适不合适。”他说。
“好的。那我再约你时间。谢谢你。”我笑着说。
于是他就带着他的妻子,还有儿子一起去了下一个摊位,一个一个地交谈着。
一酱走过来问“没什么事情吧?”我感到吃惊,笑着说:“没有什么事情啊。”
“你们聊了挺长时间的啊。”
“恩,是的,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好久没见了,多聊了几句。刚才他说千叶那里有房子,问我要不要搬过去住,租金还是和现在的一样。”
“有这么好的事情?看来真是好人啊。”一酱说。
“恩,果然NGO的人都是心地善良,一酱是最善良的。”我半眨眼,笑了。
“就你会说话,根吃了蜜似的。不过,你还是谨慎一点吧,需要我陪你去看看房子吗?”他忽然深沉地说。
“不用啦,你这个大忙人,我怎么好意思。”我笑着说。但其实心里,也没有觉得他如果能来,没有什么不妥。
“真的?你一个女孩子,总是要多注意安全。之前你搬去sharehouse的事情,我是不知道,所以没有给你把关,既然你已经住下了,也就没有办法了,但是现在,你要是考虑搬去新的地方,我得好好给你把关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说你最善良吧。”我心里一阵感动,于是说“我也会另外约你的时间一起去看看的。”
“一定喔!”一酱说。虽然是已经35岁了,但是有些表情动作还是萌萌的。
一天结束后,我便坐上电车回去,在车站买了一个三明治准备晚上吃,和一包全麦吐司准备明天吃,从车站走回去要20分钟,而且要经过一片墓地,黑乎乎的路上没有一个人,我因为害怕想要打开手机的音乐听,但是又担心自己只听到耳机里的声音而察觉不到身边的危险,于是我就将手机音乐打开,公开播放,这样,我才胆战心惊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定下来,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就用手机联系李伟和一酱,约定下次看房子的时间。
我们约定在车站见面,9点30分,于是我8点50分从家里出发,9点10分到达车站,在面包房里选了一个蓝莓味的甜甜圈,还有一根巧克力棒,再加上一杯玉米汁,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吃着,大概9点20分左右,我还没有吃完,一酱的Line来了,“你在哪里?我已经到了。”
我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居然发现,他就坐在我的背后。
于是我就默默地把盘子端去他的桌子上,紧靠他的左边,坐下来默默地吃,等我甜甜圈吃完的时候(我几乎是笑得咽不下去了),他终于发现了我坐在他的左边,很吃惊,但很快脸上就浮现了微笑。“你什么时候来的,爱酱。”
“哈哈,我早就来了,来这里吃早饭。大概9点10分左右吧。”我估算了一下时间。
“吃了15分钟还没有吃完,你是吃了多少啊~”他眼神故作鄙视地看着我。
我就回了他一个无视的表情,继续喝我的玉米汁。“啊~真好喝!”脸上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爱酱,真是容易满足的人,真好。”他说。
“哎?不用贬低我一下又太高我一下哈。”我说。
“真心话。”他的语气显得很真诚。
“好啦,我喝完了,你也吃好了吧,时间该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我想到约的是9点30分,时间已经到了9点23分,于是就没有接着他的话题讲下去。
我们在9点25分到达了约定的地方,就是车站里一家星巴克的门口。等了大概5分钟,李伟出现了。显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他抱歉地说道。
“没有的事,我们也才是刚到。”一酱说。
“是的,你吃早饭了吗?”我问。
“吃了吃了。你呢?你们吃了吗?”他笑着问我。
“恩,我们刚才都吃过了。”一酱回答。
“你们一起吃的吗?”李伟问。
“是的。”一酱回答得很简洁。
“那,我们走吧。”李伟说。
于是我们就坐着电车,大概3站的距离,我和一酱肩并着肩拉着手环站在一起,李伟站在背对着我们的另一侧。
下了车,车站下面就是一个大型的生活超市,走几步就是一个便利店(全家),再径直往前走大约5分钟的样子,就到了。是很气派的公寓房子,
“好漂亮啊。”我为了表示礼貌,急着夸几句。
“是吗,你喜欢就好。”李伟说。
一酱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房间是在4楼,每家每户的门口都特别干净,公寓管理员应该是经常打扫的。进了房间后发现有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两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一个人住的话,显得有些奢侈,而且客厅里是落地窗,打开窗外面就是阳台。
“怎么样,还可以吗?从这里开始往那边走,大概5分钟,就能见到河,清晨和傍晚都有很多锻炼身体的人,白天的话,那里有棒球场和篮球场,偶尔也有比赛,到了夏天,这里还是一个烟花大会的聚点呢。”李伟一条一条地说,像是房产中介一样,非常熟练。
“恩,是挺好的。比我现在的那个房子好多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一酱显得有些沉默,一直没有说话。
“那···就定下来啦?”李伟笑着问。
“可是,这么好的房子,你租给别人一定很好租的,我说过了,只能给3万的,这样不太好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一酱。
“是啊,这么好的房子,起码房租是10万以上了。这个小丫头只能出3万,给她太浪费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一酱说。
“不会,大家都是熟人,我本来还说免费给她住,但是她一定是不愿意的,所以她说3万我也就答应了。这房子,太大,不是很好租,所以空了很久了。”李伟耐心地劝导我和一酱。
“可是···”我开始迟疑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让这小丫头考虑考虑吧,然后再告诉你好吗?”一酱说。
“嗯嗯嗯。”我在心里不停地点头,保持着微笑。
于是我们从车站开始就坐不同的电车线路回去了。我和一酱刚好是顺路,所以是一辆电车。
“一酱,你觉得怎么样?”我们找到座位坐下来以后我问。
他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以为他是太累了。
“不好意思啊一酱,今天让你跟我跑一趟,明明你那么忙,谢谢你啊。”我说。
他扭过头来看我,还是没有说话,那表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过了大概30秒,他转过身体,对着我说:
“爱酱,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一直是一个人住,但是有一个房间一直空着的。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来我那里。”
“恩?意思是,和你住一起吗?这样好吗?你女朋友怎么办?喔,你现在没有女朋友,我是说,你要是交了女朋友怎么办,会造成误会的吧。那到时候我又要搬,会不会···”我开始说话语无伦次,急切而短促。
这是,一酱猛的拉住了我的手。我便瞬时失了语。
“爱酱,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他目视着我说。“我喜欢你。”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内心的情绪。我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思考了30秒左右,其实也不知道那30秒思考了些什么,因为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那30秒之后,我的嘴里脱口而出:
“好的。可以。”这几个字来。
“真的吗?谢谢你!”他的手抓着我更紧了,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恩,谢谢你问我。”我也害羞地笑了。
车窗外,我看到一个小孩,手里的橙黄色气球,被松了手,送上了天空。
于是就那样,我跟着一酱直接去了他家,印象很深刻,那是一栋屋顶是宝蓝色的公寓房,天气很好,在阳光的照耀下,特别闪亮。
这样的天空,我无论如何是都找不到一片云的。但不知从哪里出来一道光,那道光明穿过宝蓝色屋瓦的上空,传入了我的心里。
一酱的床单也是宝蓝色的,棉麻的材质,摸上去很舒服。我偷偷在他耳边说:“我喜欢这床单”,他说:“我喜欢这床单上,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