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当树叶子长得完全遮掩住枝桠的时候,斑鸠在这儿筑起了窝。自从它们来到这里,这一块的天地就醒得早一些,黑得晚一些。
它们每天都在枝桠子里面鸣叫,咕噜噜,咕噜噜,将这个世界弄得单调而多彩。时不时地有人经过这棵树下,总是会不自觉地模仿起来。不仅仅只有活泼调皮的小孩,也有稳重含蓄的中年,甚至还有一说话就脸红的少女。
也许,这就是习惯的力量。随着阳光一点点地走动,树叶一片片变白,又一片片变黑。时光就这样浸润着,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动声色地显出威力。但有些东西它却也无能为力,它能够将人言变成鸟语,却无法将鸟语变成人言。
咕噜噜,咕噜噜。有人将嘴嘬着,喉咙颤得像鼓皮,显得很快乐,并努力试着将快乐传给别人。有人将腮凹着,唇翘着,气流挤得瘦瘦的,显得很烦,并决意消除自己的烦。
于是,有人气得要捡起石头砸,或者拿起棍子戳,有人拼命地阻拦,细声地劝说。树上很热闹,树下也很热闹,只是热闹,各有各的样子。只有时光静悄悄,从叶子间,从唇舌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咕噜噜,咕噜噜,斑鸠不懂人言,它不知道,它的鸣叫不可能取悦所有人。当然,它的鸣叫也不是为了取悦一部分人。它也许从不会考虑这点淡事,只是一如既往,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它留不住阳光,它抓不住轻风,它管不了黑夜和白天,它控制不了秋去春来,但它可以把握自己的生活,择地,筑巢,觅食,生育儿女,高声地歌唱或哭泣。
它不明白,树枝的缝隙底下,为什么会聚着那么一些人,为什么它们还要做出丑态的样子,却不是为了说人话,过该过的日子。
底下的人,有的昂起了头,眯着眼在树影里穿梭。有的犟着脖子,双手比划着,似乎阐述着比天还大的道理。有的远远地看着,以手支着下巴,陶醉在两种声音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人却始终想不明白,他们是真正的不懂鸟语。分明它的语调,速度,节奏总是一样,这样整天叫来叫去,有什么意思。这样下去,分明不是过日子的样子。
但他们并不想深究它,并不想真正地了解鸟的爱与恨,痛苦和欢乐,并不想变成一只鸟,窝在树上,整日地鸣叫。他们只是喜欢热闹,或者讨厌热闹,哪怕这种热闹与自己毫不相干。他们认为,热闹永远是属于它们的,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最起码在鸟的面前。他们很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聪明,哪怕天黑了,哪怕天亮了。他们很喜欢表露自己的喜恶,即使是模仿一两声鸟语,即使只是简简单单的热闹,也是很努力的样子。
当斑鸠扑通通飞出枝桠的时候,底下很热闹。当斑鸠扑通通飞进枝桠的时候,底下很热闹。当斑鸠闭上眼睡眠的时候,底下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斑鸠睡不着了,它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这般单调,又为何这般多彩。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湖北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总是纸短情长,无非他乡故乡》。有需要签名精装版的,微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