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识与自由意志
(一)
本书要探讨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是谁?这是从苏格拉底到看门大爷都经常问的问题。
苏格拉底:啊~!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看门大爷: 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苏格拉底: ???
如果问你“我是谁?”。你肯定说我当然就是我呀!我总不能是隔壁老王吧!似乎每个人都非常了解“我”,因为它就像空气一样自然,像本能一样不需要思考,是一个不需要解释的东西。
其实,“我”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存在。并且,我们人类能意识到“我”的存在,并给他起了个名字:“自我意识”。
(二)
盖洛普的镜子与阿姆斯特丹的“点红测验”
美国心理学家盖洛普(Gorden Gallap Jr.)想测查动物是否能分辨“自我”。他用的方法很巧妙,就是找一群爱臭美的大猩猩(喜欢照镜子),在大猩猩被麻醉(或者睡着)的时候,偷偷在他脸上点上几个小红点。等到大猩猩醒来再照镜子的时候,是否能意识到小红点的存在,进而去摸自己脸相应的部位。
大猩猩:立刻发现脸上的红点,并各种抓挠自己的脸,不惜把自己的脸挠破。宁可冒着破相找不着女朋友的危险也得把红点擦去。
猕猴:哥们,你脸上咋了?昨晚鬼混让老婆挠了?(以为镜子里的是一个伙伴)。
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如果不是主人拉着我,我肯定咬死你!哎,主人,你快拉紧我!
通过实验证明能分辨自我的有:黑猩猩,大象,海豚,喜鹊等。未通过的有:猕猴,狗,猫等。
心理学家阿姆斯特丹(好像是个地名)受这一实验启发,将它应用到对幼儿的测量上。他们偷偷给孩子涂上口红或者眉心上点个点。然后再看儿童照镜子时的表现:
18个月之内的孩子:那个小孩是谁?(完全无视镜子里自己)。
18个月左右:一半孩子把自己鼻子上的口红擦掉,一半没有(这可能是人类自我意识发生的年龄)。
2岁孩子:谁干的?谁干的?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这个实验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将抽象的“自我意识”变的可以测量。
意识到镜子里的自己可不是个简单过程。它最少需要三个能力:感受外部信息(镜子里的信息),了解自我状态(我现在应该啥样),匹配和比较以上两者。正是有了这种自我意识,我们产生了智慧生命,产生了探索自身,探索自然,探索宇宙的强大动力。
(三)
里佐拉蒂的镜像神经元(Mirror Neuron)
意大利神经科学家吉亚科莫.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正在帕尔马大学实验室里做实验。他有点暴力!他直接把细细的电极插入猴子大脑控制躯体运动的区域。这样可以记录大脑的神经电信号。
他在猴子前面放上花生,引诱猴子抓!
猴子:你把我脑袋上扎了个电极,就给我吃这个?说好的香蕉呢?
不过猴子显然没这么挑食,心想先抓个吃了再说。
于是,科学家通过记录的信号发现:猴子在产生”抓花生“这个动作之前,某些神经细胞就会产生强烈电信号。这说明,这个区域是控制猴子”抓花生“的。
实验完成,实验员开始把花生拿走。
猴子:这太不讲究了吧!总得让我多吃几个!
奇怪的是,在实验者拿走花生的时候,在猴子大脑同一区域也记录到同样的强烈电信号,且表现完全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猴子对两种动作的反应是一致的:自己拿花生,别人拿花生。
举个例子:你和女朋友到餐厅吃饭,你买了一个鸡腿给女朋友啃。这时候,你的大脑里某神经细胞会产生“啃鸡腿”的信号,它的特征和正坐在你对面狼吞虎咽啃鸡腿的女朋友大脑中的反应是一样的。尽管你连个鸡骨头都没吃到。
也就是说,我们看一个动作和我们做一个同样的动作,它是由同一个神经元负责,并且反应模式是一样的。
现在再回到照镜子的实验上来。我们看镜子里的自己在做某件事和我们自己真正去做某件事是同一个神经元负责加工的。所以,如果两者不一样,立刻就能分辨出来!因为它是一个神经元负责。我们就是这么厉害!
所以,科学家给这些神经元取名:镜像神经元。
问题突然解决了,分辨镜子里的自己原来在脑中可以这么简单就能完成:只需要一个神经元就够了。
(四)
“我”的“膨胀”
“我”的概念范畴不单单是镜子里的那个你,它是一个很广的概念,超过简单对镜子里自己的辨识。比如,“我是一个勤奋的人”,“我有很多好朋友”,”我喜欢啃鸡腿“等等。并且,我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会不断给“我”这个概念增加大量的附属意义,就像你不断给自己添加各种衣服,塞满你的衣柜一样。
“自我”是否存在相应的生理基础?比如是否有某块大脑专门负责加工“自我”?北京大学心理学系朱颖老师等人进行了一项有意思的研究。
他们让中国人回忆和评价自己与母亲的某些行为,然后让美国人也这么做。结果发现,中国人在评价母亲和评价自己的时候,使用了同样一块大脑区域;而美国人评价母亲和自己分别应用不同的大脑区域。
意思是:中国人把母亲作为“我”的一部分,母亲是自我的扩展。而对美国人来说,我是我,母亲是母亲。
因此,“我”是可以扩展的,它深受个人和文化的影响。比如,喜欢孩子的人,会把孩子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扩展;而另外一群人,则认为孩子是孩子,我是我。所以,在我们文化里,父母愿意为孩子付出很多,甚至不惜代价,这就是把孩子作为“自我”一部分的结果。
那,这个实验里,评价自我的时候大脑活动的区域,是否就是自我意识的区域呢?
这个脑区叫MPFC(内侧前额叶皮层),它被发现在评价自我的时候会兴奋。于是很多科学家认为它参与了自我意识的过程。这似乎意味着自我意识的谜团差不多揭开了。但是,在2012年,科学家报告了一位R病人(因为病人尚在世,一般用字母代表其名字),发现他的MPFC几乎全部损坏了,但是他的自我意识依然非常完整。这使相关研究再次陷入混沌。
这说明,我们离揭示“我”的本质仍然前路漫漫。
(五)
“我”的行为都是受“我”控制的吗?
尽管我们对“我”的研究还需要深入,但至少我们还可以自由控制我们的行为和想法!
你先别太乐观!让我们去一趟美国。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一位叫本杰明.李贝特的心理学家正在做研究。
他让人们带上电极(贴在头皮上,不用插进去),然后让人们自由做一些动作,比如按压按钮。他发现,在我们决定按按钮之前大约200毫秒,我们大脑已经提前产生了相应的电信号。
也就是,你还没做决定,你的神经元已经替你做决定了。而你不过是在执行神经元的命令而已。进一步说,你的躯体只是神经元的傀儡。只不过,神经元的活动让你在幻觉上认为是自己在控制自己。
一般人会反驳:这些最简单的行为可能是习惯性反应,只是大脑记住了我们的反应模式,自动进行反馈了。就像打篮球,在我们运球或投篮的时候,你认为你在有意识地调整,其实都是肌肉记忆在活动。
好,那我们看个复杂的实验。
(六)
我们去美国东北部一个小城--纽黑文。这时,只有6万人的纽黑文小城分外热闹。
“号外号外!参加研究就有大额报酬,还有交通补贴”,卖报的小行家们用力的喊着。
很多人禁不住好奇,纷纷买来一看,报纸上写着:
“寻求志愿者来耶鲁大学进行记忆力和学习方法的研究。参加者可获每小时4美元,外加交通费的报酬。”(当时4美元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现在人民币200元)。
很快,人们蜂拥而至。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精心设计的实验。
实验者(斯坦利.米尔格兰姆(Stanly Milgram))告诉他们:这是在研究惩罚对单词记忆的影响。也就是看看惩罚是否能促使人们更好地背单词。
而这里的惩罚,便是对作为“学生”的背单词的人施加电击!
他制作了一个极其逼真的电击装置:一个闪亮的大金属箱子,上面有一排按钮,共30个,每一个按钮都对应着一种程度的电压:最低从15伏开始,每个按钮的电压以15伏为单位递增。因此,不同的按键表示电击的强度:从轻微电击,到较强电击,再到强烈电击,危险点击,严重电击,直至最后的两个按钮,上面只是简单标记着XXX---,表示基本会出人命的意思。
当然,这不是个真正的电击装置,因为任何一个等级的按钮都不会放出丝毫电流。所有的被电击者的痛苦表现,都是表演出来的(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报名参加实验的人)。
比如:
75伏开始,学生会发出呻吟声:有些痛了!
到120伏的时候,学生大喊:电击已经弄得我很痛了!
到150伏时,学生惨叫:“我受够了,放我出去!
到270伏到300伏时,“学生”会“歇斯底里”地叫喊:我有心脏病,我要立即退出实验!
超过330伏时,隔壁只有可怕的沉静(表示已经晕过去了)。
整个过程中,实验人员面无表情,只会说“请继续”!
实验结果绝对让你意外:一共40人参加实验。其中选择:
轻微的电击(15伏-60伏) 0人
中等的电击(75伏-120伏) 0人
较强的电击(135伏-180伏) 0人
很强的电击(195伏-240伏) 0人
猛烈的电击(255伏-300伏) 5人
极为猛烈的电击(315伏-360伏) 8人
危险:严重的电击(375伏-420伏) 1人
XXX---(435伏-450伏) 26人
为了4美元,竟然其中有26人愿意致他人于死地(按XXX键)。而在平时,这些人连杀一只鸡都不敢!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二战前,德国疯狂屠杀犹太人。而参与屠杀的人,很可能就是平日里文质彬彬,斯文儒雅的邻居。因此战后审判的时候, 很多人也感觉自己很无辜,他们感觉只是“ 简单地执行上级的命令”。
人的行为受环境的影响很大,有时候人很容易失去自我。
你还认为你能自由地控制你的行为吗?
似乎很难!但这不是你逃脱责任的借口。正如“服从命令”不能为“大屠杀”的行为辩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