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坎波是PCT南端起点。漫长的红色围墙和铁丝网把广袤的大陆分成了两半,一边是墨西哥,另一边是美国,PCT南端起点纪念碑便树立在边界线上。我将踏上数千英里的回家之路。眼前的荒凉和鼎鼎大名的加利福尼亚似乎并不相符。对于穿越者来说,繁华都市的纸醉金迷没有意义,广袤荒凉的旷野和不可触碰的高山才是寻梦之地。小道天使的卡车返回圣迭戈,我向他们挥手告别。过去几年,经常幻想着自己在小道上的情景,如今梦想成真,真是百感交集。
前方是无尽荒原,昨天还满脑子各种忧郁,而此时我已梦想成真真的在路上,那些愁情烦事也只当浮云。第一天的目标是20英里外的莫雷纳湖营地。背着5天的给养、4.5升水奔走20英里对于从来没玩过长途穿越的我来说是不小的挑战。果然我高估了自己。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磨磨唧唧前行了整整一天,下午6点,又冷又饿的我才看到指向莫雷纳湖营地的路牌。
莫雷纳湖是一个人工堰塞湖。西岸是1912年建成的莫雷纳石坝,大坝是圣迭戈供水系统中最古老的部分。关于莫雷纳湖还有件逸闻。1916年,由于长年干旱,莫雷纳湖一直没有达到理想水位。圣迭戈市议会便花一万美元雇佣了自称造雨人的缝纫机推销员查尔斯哈菲尔德实施人工降雨。
尽管市政府怀疑哈菲尔德是个骗子。但1916年1月10日,在哈菲尔德开始工作的9天后,圣迭戈真的普降暴雨,甚至引起了洪灾,导致50人丧生。圣迭戈议会竟认为这是上帝的惩罚,要求哈菲尔德赔偿损失,所以他从没有拿回属于他的一万美元。
坐落在湖东岸的营地十分热闹,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帐篷。傍晚穿越者们在营地中的凉亭里围在一起点起篝火取暖。我对自己十分失望。我知道自己还不能达到每天20英里的速度,还需要时间去寻找自己的节奏。在瓢泼大雨中,我进入了梦乡,第一夜是冰冷的。
第二天早晨,已经7点,但我一点出发的意思都没有,浑身酸疼,这是第一天留下的痛苦。帐篷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更加不想离开温暖的睡袋。检查了下周遭,背包睡袋都很干燥,这个无杆帐顶住了坏天气。大多数背包客已经离开营地,我也必须振作精神。简单吃了些麦片,收拾背包穿上雨衣踏上了新的征程。
接下来的挑战是位于圣迭戈以东的拉古纳山(Laguna Mountains),拉古纳山东麓是绵延数英里高达上千英尺的断崖,山下是广袤的科罗拉多沙漠,还可看到泊索尔顿湖,是PCT路上的第一道关卡。
雾气笼罩着荒野,细雨蒙蒙中,绿意盎然。小雨下个不停,连休息吃点心都只能坐在雨中。旅途虽然有些平淡,但我却遭遇了第一个小道魔法。在31英里的公路口,热情的小道天使送上了清凉的啤酒汽水、可口的水果点心。登山的疲惫瞬间被抛到了脑后,这种突然坠入天堂的幸福感是我从未体会过的。然而今天的挑战却最终失败了,体力依然没有恢复的我停在离拉古纳山8英里远的席柏特营地。
经过两天阴雨,蓝天暂时露出笑容,这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旅途将风平浪静。拉古纳山北坡郁郁葱葱,森林茂密,空气中流淌一丝清冷。正午时分天空又一次阴云密布,我也到了山上的松屋咖啡馆。这个小店开张不久对背包客非常友好,甚至允许背包客在走廊上过夜。
在松屋咖啡馆饱餐一顿之后,我继续上路。走到拉古纳山观景台,天空又暗淡下来,大风从山口呼啸着扫荡着光秃秃的山脊,大有下雨的趋势。看来老天爷是要留住我的脚步,我决定返回拉古纳旅馆夜宿。
拉古纳旅馆价格昂贵,通铺大床房没有位置,只有独立木屋。老板给了桶和洗衣粉,说只能手洗衣服。我把身上穿的衬衣内衣内裤长裤都洗了,想不到只是三天时间衣服就脏的不成样子。窗外凄风苦雨,木屋给了我很多温暖。我的进度明显比预期的慢了许多。我必须快马加鞭。
4月10日5点钟,我告别了空旷寂寞的拉古纳山,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日出公路上。太阳懒散地爬上山头,没有带来多少温暖,不一会儿我的手就冻麻了。公路上没有车,只有我和我的影子,这种独行的自由正是我一直追寻的。
接着我进入安扎�波瑞格沙漠州立公园 ,沿着宽大的山脊向北前进。早春的绿还很暗淡,南加州的荒芜丘陵实在谈不上美景,但是这种开阔感却让我心动不已。翻上夏洛特山,一路沿着宽大的山脊向北前进,群山尽收眼底,这是过去几年,梦里一直梦到的场景,如今真的成为了现实。那种行走天地间的豪迈之情再也无法压制在心头,不禁的仰天长啸,快哉,快哉!
但是好心情不过三秒,悲剧就发生了。下山的时候我扭伤了膝盖,初时并不十分疼痛,没有在意。但这次受伤,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和痛苦。下午3点左右,终于熬到了62英处里的森林火警水箱,据地图显示这是到78号高速公路的剪刀路口(scissors crossing)前最可靠的水源。
我又面临着留下还是前进的选择,昨天我选择留下,今天我选择前进。小道沿着花岗岩山腰(Granite Mountain)一路向东北方宽阔荒芜的圣费利佩峡谷(San Felipe Canyon)蜿蜒而下。菲利佩峡谷正好处在风口上,狂风呼啸着从东向西席卷大地,吹得人直不起腰来。我口干舌燥,膝盖也越来越疼,虽然不停地加快步伐,但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直到下午7点半点我才到达73英里的高岗。
我的体能极限。此处地势较高没有任何遮拦,几块平地上已经支起了数顶帐篷,我只能在悬崖边一块巴掌见方且不平整的空地上勉强支起帐篷。山岗上没有遮拦,大风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敲得帐篷布啪啪作响。最终无杆帐还是顶不住狂风。我只能把把帐篷布铺在睡袋上。勉强对付了一宿。
4月11日,我距离加拿大还有2577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