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文(写在母亲节)
丙子年三月,微风,云薄。
门前的那株美人蕉,它正努力地伸长腰枝,一个个青中带粉的花苞,从叶囊中探出头来,傲然挺立在几片宽大的绿叶之中。旁边的野山菊都自惭形秽,把头压得很低。其中有两三个花苞已然裂开,露出鲜红的花瓣,像是被火引子点燃了似的,它们挨挨挤挤地排列在一起,向四周延展,只见一团团火苗在风中飘动。
记忆中,美人蕉的幼苗是母亲从一个朋友那儿移栽回来的。刚到我家那会儿,它浑身上下都没长成型,大约有二十厘米高,叶片呈淡红色。等它完全长高之后,叶片的颜色又变成了红褐色。它的叶片包裹得比较严实,不像其他花那样自由奔放,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端庄和优雅。它的茎笔直地矗立在那里,丝毫没有弯曲的迹象,这点和我母亲有点像。
丙子年,四月,暴风雨。
门窗被大风捉弄得嘎吱作响,周围的树也被风拽着头发不放,使劲地拉扯。等风游戏完了,雨也开心地走了。我来到户外,看见路上到处散落着被风折断的残花败叶,这才想起美人蕉来。我急忙冲向它,心中在不停地祈祷。可遗憾的是,美人蕉上半身被可恶的飓风带走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茎立在那里,我的内心翻江倒海,开始为美人蕉的命运担忧起来。
母亲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我面前,轻言细语道:“周文,快把面吃了,不就一棵美人蕉嘛,改天我再去给你弄两棵回来!”我知道母亲是在安慰我,可我就是静不下心来,还在为先前那棵惨遭蹂躏的美人蕉抱不平,它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命运为何要如此对待它。
丙子年,五月,多云转晴。
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午餐,炊烟顺着烟囱悄悄的爬上了树梢,和天上的云玩起了捉迷藏,我在屋外闲庭信步,一阵饭香飘进了我的鼻孔,夹杂着乡村泥土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这是我童年最喜欢闻的气味。直到今天,我才真正领悟到陶渊明笔下那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意境。
出于好奇,我再次来到那株受伤的美人蕉跟前,想看看它有怎样的变化。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晚的风无情地摧折了它的身躯,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但心里还是放不下。
我慢慢地靠近它,不敢正眼去瞧它,害怕看到一些我不想看到的画面,只是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用手捂着脸,只露出手指间的一道缝隙。一束亮光射进我的眼中,缝隙跟着我的手往下挪动。突然,有两个绿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把手从脸上移走,瞪大双眼,眼前的景象让我惊愕。那株美人蕉竟然重新生出了两片新叶,仿佛两个刚出生的婴儿,娇嫩可爱。
丙子年,六月,艳阳天。
美人蕉也有一米多高的个头了,茎上生出十几片宽大的叶子,叶囊里又探出了几个可爱的花苞。这天,我信步在放学的路上,心中的喜悦如同此刻的骄阳,明媚而温暖。看着美人蕉一天天长大,我感觉自己身上也变化了不少,每天会主动帮母亲干农活儿,按时完成学校的作业,感觉这个世界又增添了许多美好。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下午,我又一次看到美人蕉那红艳艳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舞。好似一团火焰照亮着周围的一切。此时,它的伤疤早已不见了,更多的是一个个即将绽放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