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魇与关注

昨晚，你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密封的玻璃水缸，你被浸泡在液体里，无法呼吸也动弹不了。
有无数张脸贴在玻璃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你，密密麻麻的，全是脸。
不同的表情：惊惧、惶恐、崇拜、赞叹、怜悯、喜爱、厌恶、痛恨、发呕......
不同的面容：男人、女人、老者、孩童、青年、中年人......
无数的夜晚你都被扔到液体里腐烂发溃，密封在玻璃缸里被观赏，昨晚也同样是这样。
隔着玻璃缸与液体，你看见那些脸被折射成了一块块扭曲变形的肉色补丁，粘在自己的周围，你全身上下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毫无阻碍。你身上的胎记通过不同密度物质的折射被面孔们夸大成了污秽与不洁，四周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全数灌入你的耳朵，你想蜷住身子捂住耳朵，可是稍微一动他们的眼神就会扫过来。
你突然明白浸泡着你的并不是什么液体，而是那些人的目光，奋力挣扎却发现已经丧失力气。

醒来，你站在黑暗里，双手遮面。厚厚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遮住了外部的一切。
你穿上厚厚的铠甲，把挂在墙上的面具摘下来佩戴好。拉开门走出去。
出了门之后你的梦魇被关在挂着厚窗帘的房间里无人知晓。

你在灯光下光鲜亮丽被别人关注，回到阴暗角落后痛苦着不想继续，却在天明时分归于从前。
你被梦魇困扰，日复一日。

2.梦魇与暴力

你使劲捂住额头，血还是从你的指缝中流下。
站起身来想反抗，却被围着你的人嘲笑，继而狠狠推倒。血流到了眼睛里，你的世界被染成了红色，没有人拉你一把。
你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你说话，似乎都在赞叹强者狠辣的手笔。
你被碾在脚底，哭声一不小心漏出了嘴。那些人更加兴奋于他们的游戏。
同类之间的互相残杀结束之后。你躺在地上，脸上全是灰尘、泪水、鼻涕以及一些不明物体的混合物。没有人帮你。

现实中你突然从梦中惊醒，没有小说电视剧中的大口喘息，只有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与急速的眨眼动作。
打开门走出去，身边的好哥们点头哈腰地问你今天欺负哪一个，你满脸的不耐烦，揉揉肩膀瞟到斜对面一个瘦小孱弱的男生。“就那个吧。”

虚张声势着，挥舞着双臂大声嚣叫，使用着力量。
可你深深惧怕着的事情反应到了梦里。
你看不惯的那种人，其实是你很不想要变成的样子。

3.梦魇与孤独

你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和别的鱼不一样的种类。
蓝色身体，猫眼石一般的瞳孔，鳞片上布满着发光的荧粉，尾巴分成一根根金色的刺。只有人类赞叹你的美。
你游到鱼群中想努力融入到它们的世界。
你和它们一起吃褐色的水草，尽管你更喜欢绿色的味道；你和它们一起用珊瑚挠痒痒，尽管你根本不喜欢被蹭掉荧粉；你和它们一起浮上水面吐泡泡，尽管你更想要去海底看沉船。
你以为你融入了他们，其实只是徒劳，你依旧被排斥，别的鱼看到你也只是躲开，而人类也不再热衷于你。
你绝望地追在它们身后询问着原因，也没有人会回答，其实自己心知肚明那种不同。

闹钟吵醒了你，吃完早饭去上课。你站在人群里大声地笑，对每一个人好，说着很动听的话语，处理纠纷等等，身边人山人海。
一天结束，你归于梦魇。

惧怕孤独，你恐惧着自己的不合群，努力想要变成和他们一样。
可是你懂得那样只是徒劳，结局显于梦中将你深深困扰。
你努力变得和他们一样，其实是在磨光你自己本来异于常人的光芒，让懂得欣赏的人们失望。

4.梦魇与梦想

站在班主任面前深深呼吸，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听着面前人的话语越来越伤人，你想反驳却没有勇气。
你坐在书桌前努力看着课本，小心翼翼询问同桌数学题的解法，他面色上的不耐烦让你心里一凉。
回到家之后父母狠狠地责骂，你听着他们语言里的失望咬住唇角。
你一遍一遍背着公式，一遍一遍演算着结果，一圈一圈练习着跑步。可是仍然平庸无比，你庸碌了一生。

夜晚开始，梦魇开始。
梦中的女孩一头长发，眼角全是桀骜不驯的骄傲不屈，她熟练使用着自己的画笔轻松描绘出整个世界。她站在重型机车旁边轻蔑地对别人比着中指。她嚼着口香糖随随便便出口成章......
你想成为她。

你深知自己擅长的技能，却苦于环境而无法施展。
你想要挣脱这个牢笼，伸展自己的手脚，却发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多么的不尽人意。
你宁愿变成梦魇中的那个人，因为梦境中，你为所欲为，而现实中，你缺乏勇气。

5.梦魇与惩罚

如果当初能够仔细一些，就不会与自己想去的大学擦肩而过；如果当初能够多在意一些对方的感受，也许就不会分开了;如果能够更加优秀，也许就不会失败；如果能够在出门的时候看一看日历，就不会忘记对方的生日派对。
你脑子里走马灯般过着这些想法与场景，趴在桌子上一脸懊恼。
你总是令别人和自己失望，因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午夜梦回，你看见自己在一个个场景中做的十分出色完美，达到了百分之百。
你满意地微笑着，认为还是想多一些好。

结果第二天你在想着前一天自己犯的错时，弄错了一个数据，你丢了工作。
你想，如果多想一想该多好。

想要更加完美，于是你沉沦于过去事情的自我惩罚，无休无止，却忘了那毕竟是过去的时间。
你在梦境中完善当时的场景，自以为没了遗憾，却忽略了当下。
你陷入无休无止的梦境死循环中，却仍然想着过去。

梦夜夜重复，生活依旧向前。
你伪装着的、惧怕着的、渴望着的、心知肚明的、悔恨不甘的事情，全部显现于梦中。
日夜颠倒，昼夜不分。

The end

文/林厌七（江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