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古道常
在这个世界里,我猜音乐的作用是一种索引,能在眼前精准地打开旧日的种种。无论夜里冷风过境,还是街头车水马龙,熟悉的前奏响起,心头蓦地一震,过往徐徐展开。
初遇·《One Step Ahead》——A Great Big World
不像每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都有一个完美的邂逅,灯光骤亮,幕布拉开。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个阴差阳错的电话,一场平淡无奇的会面,一次公事公办的交集。在办公室里短短五分钟,简单询问、填写表格、收入袋中,办事流程像我本身一样刻板无趣。带着三分客气七分陌生,我目送你离开,甚至不曾走出办公室的门。
遇到一个声音好听、长相美丽、举止优雅的女生,如果运气不是太差的话,还不算是一件小概率事件,何况是一个阳光甚好的午后。便如人海里千万次的相遇一样,我们淡然分别,纵身跳入了各自喜忧参半的生活。对于这个常住人口近700万人的南方小城来说,两个人的偶遇却肯定是一件小概率事件。
第一次短暂的相遇以后,我依然认为日子可能就那样半死不活地过下去了,那些关于远方和梦的诗句全部归于矫情,那些透着青春和爱的憧憬只能属于别人。
可是四季变换,一个轮回,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翌年的春天,我们彼此都刚从一段让自己精疲力竭的关系中勉强解脱出来,带着些许释然,些许迷惑。也许是小城的雨水总是不期而遇,也许是春天的小草向来见风而长,分别一年未曾说得三言两语的两个陌生人,自这个春天的三月开始迅速地打开了话匣子,吃饭睡觉、读书跑步、工作理想,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六个小时用来补偿那些之前二十余年迟到的促膝而谈。我们开始为彼此高兴,为彼此忧伤,有些情愫随着春天的嫩芽们破土而出,疯狂生长。我知道,这是爱情初始的模样。
但爱情实在是没有长成一个固定的模样,她那么琢磨不透,瞬息万变。我对你越是了解得多,就越觉得你身上有太多的美好品格,让我的不堪溃不成军。我时常生出懊恼来,为何之前不更努力些,这样便能配得上你了。那时,你养了一只叫瞳瞳的猫,你跟我说,每次你坐在窗边给我发信息,她都在不远不近处静静地眯着。其实我们两个人又何尝不像两只猫在彼此靠近,小心翼翼满怀忐忑,谁都不敢轻易踏出下一步。
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巧合。我们约在江边见面,跑着步的我大笑着停下来钻进了副驾驶,喘匀了呼吸后听到的是这首歌;你做了一盒甜丝丝的樱花蛋糕,在我生日的那天我们两个人在车上分着吃,狼吞虎咽吃到见底后听到的是这首歌;我们去海峰湿地露营,在萧瑟的夜风里吃完了烧烤,满足地仰面躺在垫子上看满天星斗流星划过的时候,听到的还是这首歌——One Step Ahead。在车厢里、在原野上,“I see it now”一遍一遍循环,是洗尽铅华的安稳,更是蓦然回首的惊叹。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别离·《天空之城》——李志
你有点语言洁癖,受不了含糊不清的普通话;你喜欢帅哥美女,不去追其貌不扬的邋遢货。你说要不是因为我喜欢,可能自己永远不会听李志,何况他那个外号,真让人难以启齿。可是没多久,我们就牵着手站在摩登天空耳洞大开民谣音乐节现场,挤在摩肩接踵的大学生们中间,跟着台上矮挫丑胖的李B挥手合唱这首《天空之城》,同上万人一起,把港岛妹妹喊得惊天动地。
那是我第一次去音乐节现场。我们在一起后,尝试了太多的第一次。你第一次为我做出可口的饭菜,我第一次被你涂满了厚厚的面膜,你第一次陪我跑了一场马拉松,我第一次陪你看完一场舞剧……
有段时间你刚刚换了工作,隔三差五就要去出差,少则三天,多则半月。每天下班回家,我便打开iPad跟音响,我们一起听的以李志为代表的民谣便充满了房间,仿佛声音可以填满一整间房屋的冰冷,其实我并不怕冷。任由片叶只身的自己漂浮在旋律组成的海洋里一遍一遍徜徉,吃饭、发呆、等待、睡去,音乐里的记忆像陈年的茶叶浸透在热水中一样散发开来,成了一种甜蜜的酷刑。
我有很多的爱好,读书、书法、写文章、跑步、骑行、玩篆刻,蒙尘的乐器零零总总七八件,练着的太极拳断断续续四五年。任何单拎出来一样,喜爱程度都足够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了,更别说安慰离别这种小事。可爱情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思念之火星星,熄灭人畜无害,点燃瞬息燎原。一年来我的手机铃声一直是李志的另一首曲子,叫《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人跟我说话》。
冷不冷啊累不累,白天披好外套,晚上掖好被角,窗户外是不是蝉也在叫,耳机里有没有喜欢的歌,思念的字眼里有没有我。如果哪一天你决定离开了,请不要告诉我,就让我觉得这是一场小别离。
离别就是在异乡的夜里,看着彼此。
忽明忽暗。
重逢·《成都》——赵雷
年轻的时候,人们抱着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喜欢流浪,渴望出走。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字眼。尤其是那些人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个个流连忘返的北上广。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连续两年报了北京的一个考试,终于在今年年初得到了进入面试的喜讯。
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装着你帮我准备的沐浴液洗发水和自动牙刷,装着你跑了好几家服装店给我买的面试的整套西服,在机场作别春来回暖的昆明,作别你。
那天是2017年2月11日。我离开我们生活的南方小城,开赴北京的雾霾。一切的努力都是想试试留在这个多少人闯得头破血流仍想留下的城市,去过所谓人上人的生活。晚上十点,飞机临近降落,在北京郊外的上空低低地掠过。路灯密集的道路把大地分成一个个整齐排列的小方块。各个小方块里不时有一朵朵明亮的烟花升腾、绽放,此起彼伏。在上帝视角看起来,最大的烟花也只是一滴雨水在水塘里溅起的水花,不及掌心大小。小时候还害怕烟花太高,打到天上的飞机,想来真是可笑。只是突然意识到,那时是元宵佳节。
在飞机上我仿佛都能看到烟花底下欢呼雀跃的小孩儿、相拥仰望的情侣们,每个家庭都被烟花映上了幸福的颜色。而我在万米高空匆匆赶路,留你在家中独自度过,你又不喜欢与朋友出去热闹,平日有我陪伴,可现下那是怎样一种凄凉,我不敢想象。泪目的我赶紧从窗口移开视线,飞机的广播响起了这首《成都》。正好一个星期前的2月4日,雷子在我是歌手节目上的演唱,让这首歌瞬间火遍全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成都,因为一个人,爱上的一座城。
那天的朝阳区,空气不算太差。一场旅行刚落地,有些情绪便开始。
面试前有几天简短的培训,培训的地点是一个叫五方桥的地方。那里的夜晚很静,房子很矮,空气时好时坏。我们住在四人一间的宿舍,吃着食堂的大锅菜,每天上课16个小时。戴着口罩在雾霾里双桥路跑了五公里,结果口罩外层全变黑。培训结束距离面试还有六天的时候,北京下了一场大雪,我住去了五道口一个叫加速器的青旅。
雪晴的北京很冷,驻足的人们脸上冻结着过去的事情。我就那样吃饭看书睡觉等着面试,你怕我缺乏维生素怕我夜里冷,在网上订了水果,买了棉衣。你鼓励我出去走走。我塞上耳机,顺着街道一直走,穿过清华大学去了圆明园,听有人在万春湖朗诵戴望舒的雨巷,想那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
当我了解到面试已经有内定人选的时候,心中的释然大于不甘。终于我可以再次回到我们的城市。那里不会下雪也没有雾霾,房价还没那么贵,那里有我们的小屋,有我们的小猫,那里的我们重叠着走过每一条路,我们给那里的每一棵树起了温暖的名字,那里有你,那里是我们的“成都”。
所以,这首《成都》,关于重逢。它每次响起唤起的心情,是我一心想着千里奔袭,马不停蹄地奔向你。
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