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一起生活了16天的小灰兔-“毛线”(2.6-2.22),于昨天晚上22:00左右,不幸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初次养兔,经验不足,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拉稀,由于抢救不及时,最后让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夭折了。Tiffany为此还大哭了一场,而我却未曾感觉到悲伤,徒增的只是恐惧和自责。我不禁在想我的悲伤去哪了?
7年前,最疼我的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如此,对于她的离世,我也没有任何悲伤,只是觉得一个生命的终结自有定数,不用再忍受疾病和因身体机能衰退到快要终结时给精神造成的痛苦,以及不用给家人带来额外的经济和精神负担,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还好悲伤?反正,如果是我,在古稀之年后,恰遇如此情境,我宁愿主动选择结束生命的苟延残踹。这样讲,很多人会觉得我太自私和冷漠,怎么不为家人多想想,他们多么希望生命中继续有我的陪伴和精神寄托。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 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节选自庄子《庄子·至乐》
大意是:庄子的妻子去世了。好友惠子前来吊唁,见庄子正盘腿坐地,敲着盆而唱歌。惠子责问道:“人家与你夫妻一场,为你生子、养老、持家。如今去世了,你不哭则已,为什么还敲盆而歌,岂不太过分了吗?”庄子说:“不是这样的。她刚死的时候,我怎么会不感到悲伤呢?后来想想人最初本来没有生命,不仅没有生命而且还没有形体,不仅没有形体而且还没有气息。在恍恍惚惚之间,变得有气息,有气息又变而有形体,有形体然后有生命,如今又变为死,这就和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一样。她都已经安然寝于天地之间了,而我却呜呜地围着她啼哭,自认为这是不能通晓于天命,所以也就停止了哭泣。
庄子对待生死的态度,在高中时代就切合我的思想,谁不想超脱于生死? 但是古今中外,各大学派,谁又真正能做到了呢?科学心理学作为从哲学和宗教分离出来的一门年轻学科,到今天也就短短的138年历史,它也不能让人永存于世,只能像庄子改变人们看待问题的角度。现在我能理解到的是,心理学不是从逻辑上改变一个人的观点,而是改变大脑杏仁核中的负面情感体验。大脑皮层对“具有威胁的事物”进行复杂的逻辑分析之前,会做出应急反应,杏仁核根据过往的情绪记忆,对这个“似曾相识”的外界刺激“调兵遣将”,激活防御系统的恐惧,愤怒,焦虑等等让人坐立不安的情绪,做好战斗或者逃跑的准备。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看见某些事物,就会泛起无名的愤怒或者恐惧。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我最讨厌和看起来严肃的人在一起,原因是我的父亲曾今一直对我非常严厉,这样导致现在我只要一看到这类人,我以前对父亲的恐惧就会油而生,唯恐避之不及。心理学的作用就是教我们如何放下这一份恐惧,解除对严厉的条件反射。条件反射不是意识能够轻易改变的,而是需要大量的训练才能办到,这也是为什么心理治疗和成长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重新回到死亡的话题。我很惊讶是谁偷走了我的悲伤?!中国的家庭和学校教育,绝大多数对男孩的社会角色期望是勇敢和坚强,而杜绝畏惧和懦弱。当我们理应对一件事物感到悲伤,需要眼泪出场的时候,父母和老师的告诫常常是,“孩子,你要像个男子汉,坚强点,别像个娘们,丢人现眼,不觉得羞羞吗!”,这样让我们男孩子无意识中认为,哭泣和在大庭广众之下随地大小便一样让人羞愧。最后演化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样让人心寒的地步。通常电视中能看到成年男子哭泣的情景不外乎:要么妻离子散;要么犯了滔天大罪之后,幡然悔悟;要么视死如归,就义绝生之前。
我在思考,这种情绪的绑架和封建社会对女性“三寸金莲”的审美期望是一样的,充满了变态和对人性的扭曲!男人最有男人味的时候,不单单只应有阳刚之气,而是在阳刚的基础上也缠绕着女性的阴柔,能够自然的悲喜而泣。放眼泱泱中华,这样随性的男子实在太少太少!通常情况,都是四五十岁之后,男人才能以成功者的姿态拾起对世间万物的怜悯。
“毛线”请你一路走好!万千的遗憾和自责也不能换回你年轻的生命,你僵硬的身体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几次帮你合眼,你始终都闭不上眼睛,也许世间的万物你还没有看够,没关系,我们会将你葬在醴陵高高的西山顶上,让你的灵魂与我们同在,每年的今天我和Tiffany都会去山上和你聊聊天,告诉你一年来生活的精彩与悲伤。请原谅我干涸的眼睛,但我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