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乐趣之一,就是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就像世间的生物,多姿多彩。大学时,我就遇到过这样一位有趣的同学。
大一报道的时候,我享受的是家人陪送的待遇,按部就班入学登记后,就先去宿舍放行李。刚进宿舍门,左手已经安好蚊帐上铺就有一个人翻身下来。
此人浓眉大脸,圆目阔口,中等身材,面色黝黑,最醒目的就是一脸“大胡子”,整体形象似张飞像李逵。
“你也是送孩子读书的呀?”我父亲笑吟吟地问“大胡子”
“大胡子”一脸尴尬,强挤出几丝笑意,没答话,出去了。
后来才知道,“大胡子”是同班同学,家是附近某县上的。
第一学期,“大胡子”是班上学习最认真的之一,每堂课都端端坐在第一排中间,聚精会神地边听边做笔记。而我这样的“学渣”是想方设法旷课,不思进取。只有到了要考试了,才抓紧时间看看书背背笔记,临时抱佛脚,六十分万岁。
第一学期结束,“大胡子”成为班上唯一挂科补考的人。以为他是“马失前蹄”,结果,第二学期,他照样挂了两科。
我们这才明白,“大胡子”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刚开始,我们单纯地以为“大胡子”只是模样显老,年龄应该大不了我们多少。
直到有一天,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一小孩。那天胡子鬼鬼祟祟接待了这一家人,男的穿的警服。后来,和“大胡子”一个县的同学说这是“大胡子”的亲弟弟一家子,弟弟是某监狱狱警,那天应该是带着全家人来看哥哥。“大胡子”的弟弟都参加工作了,孩子都那么大了,那“大胡子”年龄是多大?细思极恐。“大胡子”的同乡欲言又止,我们也不好深问。
后来,纸终究包不住火,“大胡子”的故事最终还是传了出来。
“大胡子”有另外一个外号“八年抗战”
意思是“大胡子”连续参加了八年高考,才考上大学。这在当地传为趣谈,据说当地县长每年高考完都会问招办主任:那个“大胡子”考上没?
县长换了几任,“大胡子”终于考上了。据说最初那位县长已然升任市委副书记,为此还专门给“大胡子”发来贺电。
这事在“大胡子”看来似乎不是体面的事情,所以他刻意隐瞒。
至此,我们也明白了“大胡子”为什么那么认真地学习,但仍然会挂科。
其实,“大胡子”其实人性还不错,也能和我们打成一片。
但估计是这么多年的蹉跎,还是给他性格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有时候,有点阴晴不定,显得敏感而偏激。
到了最后一学期,“大胡子”的成绩单上已然“千疮百孔”,据说是按照学校相关规定,再挂科就难以拿到毕业证。
这时,刚好遇到全系最刚烈的严老师。严老师长得酷似高仓健,但是人如其名,是出名的严苛,也是挂科率最高的老师。越怕啥就越来啥,考完第二天,班长就传来消息,严老师的课挂科三人,“大胡子”名列其中。“大胡子”中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一个人藏在蚊帐中,不知道在干什么。
天黑时分了,只见“大胡子”腾然跳下床,匆匆出门。
大概不到一小时,“大胡子”拍门而入,径直上床,毫不在意我们不解的目光。
后来公布成绩,严老师的课我们班无一挂科,大家都把眼光投向“大胡子”,他竟然毫不动容,似乎早就知道结果。
在这之前,我们辅导员单独邀请“大胡子”吃了一顿饭,至于为什么事,“大胡子”回来缄口不言。
毕业几年后,再次遇到严老师,才解开了当年这段不解之谜。
那天,“大胡子”去了严老师家,进门后,怒容满面,还未等严老师开口,就直接坐到客厅沙发上,严老师略带愠色地问“大胡子”有什么事?“大胡子”一言不发,气氛一下就尴尬了,看着“大胡子”一脸肃杀,一向威严的严老师心里也直犯怵,又过了一阵,“大胡子”腾然而立,说了一句“谁不让我好过,我也要让他不好过”,然后摔门而去,留下口呆目瞪的严老师。严老师一夜未眠,想到妻子、女儿天天都要外出,想到“大胡子”充满血丝的眼睛,于是第二天立马找到我们辅导员,让他安抚“大胡子”,不要干傻事。然后,他赶到教务处,声称上交成绩有误,重新换了一张成绩单。
上面,“大胡子”和其他两位同学的成绩都改成了合格。
“大胡子”最后终于顺利拿到毕业证。但他就像一只扎入大海的鱼,从此没了音讯,大学毕业二十年同学聚会,也没能联系上他。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希望经历过人生种种艰难困苦的“大胡子”老哥能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