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脚下,喜庆的氛围悄悄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因为齐国最小的蒲安公主即将出嫁,而驸马爷是万人敬仰的齐国最年轻的相爷。
白如鸳冷冷的看着国道上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她看着那高头大马之上清冷的与周围氛围截然不同的俊颜。
她跟随迎亲队伍进了相府,看着他丝毫不理会旁人的贺喜和恭维,自饮自酌,神情孤傲冰冷。
她又看着他甩开侍从想要扶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往新房处去。
“韦相……”假山后她喊住了他。
摇晃的身影颤抖着停住了,他慢慢的转过身,眼睛像是要把她盯个洞,他颤抖的抚上她的脸,慢慢描画她的眉眼“阿鸳……”
“相爷,相爷。”
韦肃睁开双眼,看着面前逆光而来的人,他抬起手“阿鸳。”
“相爷,怕是还没醒酒呢。”那人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
“公主”
“驸马爷,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府里的下人可是找了您一宿。”蒲安柔声问着。
“昨日喝多了,来这儿吹吹风,没想到竟睡着了。”韦肃执起她的手“让公主担心了。”
“驸马回房歇息去吧”
韦肃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慢慢打开,他一点点的抚摸着画卷上的女子,眼底的神色温柔缱绻“阿鸳……”
白如鸳望着他滴落在画卷上的眼泪,自嘲的笑了。
白如鸳身材纤细,明眸皓齿,满眼的书卷气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女。
韦肃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满眼的孤傲冷清,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书痴。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记得他离去时在渡口对她说:“阿鸳,你知我心有抱负……等我,待我金榜题名之时,定来娶你。”
“阿肃,你且放心的去吧,你知我心悦于你,定会等你归来。”
“我,韦肃,此生定不负你。”他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柔若无骨。
白如鸳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恍惚还有他的气息,耳边还萦绕着他的誓言。
自他离去,如鸳在渡口开了家小茶馆,等待良人归来,江边的桃花开了又败,渡口的船只来了又走,都没有她的韦郎。
碰到打马而来的路人,她翘首期盼“公子可是京城来的。”
“是的”
“那公子可知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谁?”
“是京城马大人的独子。”
江边的垂柳绿了一茬又一茬,雪花飘了一场又一场,白了她的眉眼。
有路过的常客:“姑娘在等谁?”
“我的夫君。”
如鸳抚过自己的眼角,轻轻叹了一口气。
新婚不久的韦相自长安街带回一名女子,这女子眉目如画,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名唤如烟,如梦似烟,虚无缥缈。
韦肃醉醺醺的走进如烟的房间,如烟忙起身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他借势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任由她解开自己的外袍。
她任由他伏在自己肩膀,有什么湿了她的衣衫。
他含住她柔软的嘴唇,颤抖着唤如鸳。
她闭着眼睛,承受着他炙热的吻,任由眼泪滴落在他的脸颊。
烛光摇曳,晃了谁的心神……
韦肃低头看着熟睡的容颜,他的指尖缓缓落在她的眉头,滑过她的眼角。她眼角的那颗红色的痣灼伤了他的眼。
“相爷……”那双眸突然张开,那颗痣令她美的眩目。
韦肃起身走下床榻,拿起桌上的酒灌入口中“你且歇息吧。”他就那么赤着脚,一边走,一边大口灌着酒,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浸湿了胸前的衣衫他也不在意。
“相爷去哪里?”
“自然是……”他顿了顿“公主那里。”
如鸳在昏暗的烛光下,静静地研着墨,她执起笔一遍又一遍的写着韦肃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她的思念,她在想,她的韦郎,如此才华,定是要做得状元的。
她写累了,便宿在案台之上,她梦到她的韦郎金榜题名入得金銮殿,她梦到她的韦郎高头大马递予她凤冠霞帔。
如烟就那么赤着脚在后花园的鹅卵石上走着,正碰上相携而来的两人,她微微俯首:“相爷,公主。”
蒲安望着如烟,手中的帕子紧了紧,她转身望向韦肃“相爷,妾身乏了,先回去了。”
她离去之后,韦肃倾身到如烟面前,他捏着她的下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随便转转。”
他一把捞起她,将她抱在怀中“下次,记得穿鞋。”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冷了眉眼。
蒲安回到卧房,堆坐在地面,她无力的埋首在膝盖,任眼泪肆流。刚才那女子的面容慢慢与韦肃珍爱的那幅画中的女子慢慢重叠,除了那抹朱砂痣,别无二样。
蒲安犹记得初遇之时,韦肃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秀才,他屡试不中,没日没夜的在酒馆饮酒,她骑马而过,碰巧遇到被酒家扔出来的他。
只一眼,便误了终生。
她引荐他至金銮殿,当今天子亲自出题考核,只见他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如此人才,竟明珠蒙尘。”高位之上的人转身吩咐“彻查近些年科举有没有官员徇私舞弊。”
事实证明,每次科举,他的卷子都被与人调换,比如那马大人家的独子。
来年殿试,他一举夺得状元之位,皇帝为他赐婚于蒲安公主。
韦肃抱着如烟来到书房,她一眼望到那挂于墙上的画卷,画中女子巧笑嫣兮,顾盼生姿。
“韦相可是拿我当了她人替身?”
“是。”
她以为他会解释,却没想到他回答的那样干脆。
“相爷不想给妾身一个解释吗?”她冷冷的望着眼前之人。
他深深的灌了一口酒,缓缓开口“她是我的结发之妻。”
她恍若未闻,抚着他嘴角的酒水“妾身在相爷这府中见的最多的就是那些随处可见的酒水,相爷可是在逃避什么?”
他埋首在她胸口,她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他的发梢。
“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如鸳。”他回忆着这个如诗似画的女子,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的笑意。
韦肃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记得她眼角眉梢的诗意,他记得她送他至渡口眼底的忍耐和不舍。
他记得他同她说“待我金榜题名之时,定归来娶你。”
如鸳泪眼婆娑点头微笑“你知我心悦于你,定会等你归来。”
可是京城是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任他如何努力,还是一次次的名落孙山,他失魂落魄的找过主考官,却被那人眼底的嗤笑伤了眼“马公子是马大人的独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想起远方还有一个如花美眷等他回来,而他却屡试不中,他无颜面对她。
他白日在酒馆饮酒,夜里便宿在那桥洞之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每天都在想他远方的美娇娘,他想归家,却不知凭什么来娶她。
终究是输了少年,也负了她。
直到一次因欠了酒家太多酒钱,被酒家扔在酒馆门口。
他浑浑噩噩的躺在地上,一抬眸正望见高头大马之上的女子,身着红衣,美的肆意张扬,那是同如鸳完全不同的女子。
那人将他带回家,他方知她竟是齐国公主,那金銮殿之人是最疼她的父皇。
他转身便要离去。
“为什么?”
“鄙人只是一个不得志的穷秀才,万不敢呆在这皇宫之内,怕脏了众人的眼。”他眼底的孤傲与不屑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强硬的带着他去了他梦寐以求的金銮殿,他望着那威严的帝皇,从容不迫。
待他金榜提名之时,皇帝为他和公主赐了婚。
“草民已有发妻,她在等我归去。”他跪于金銮殿之中。
那金銮殿的九五至尊气红了眼,要将他斩首于那午门之外。
她哭着抱着他的腿说“女儿并不喜欢他,只是不希望明珠蒙尘,不想让父皇错过一个贤臣。”
他欢欢喜喜的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归了乡,他紧握着手中的凤冠霞帔,却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
直到他被引至渡口出,遥遥的望见那一处孤坟。他方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染了风寒,临去前她要求将她葬在这渡口,她要等她的未归人。
他日日守着一方孤坟,直至昏死过去被闻讯赶来的公主带回了京城。
他日日醉卧于书房,清醒时就研墨绘画,每幅画里都是她。
直到公主拿着圣旨来到他面前“如鸳姑娘若在世,定不想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她定希望你好好的。父皇升你官至宰相,赐婚于我们。”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怀中的人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韦郎。”
“如鸳?”他震惊的看着她,看着她眼角的红痣慢慢消散。
“如烟只是妾身对韦郎的一丝执念,妾身以为是你负了我……”
“如鸳……”韦肃颤抖的看着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如今,一切都明了了,执念也就散了,只望韦郎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对待公主,她,是一个好妻子。”
“如鸳!”韦肃撕心裂肺的叫着她的名字,“你就如此狠心,让我承受第二次失去你的痛苦?”
他看着她慢慢消失殆尽,耳旁萦绕着“我心悦于你。”
后世流传着齐国的公主同驸马恩爱有加,驸马一生只有一位妻……
哦,还有一位名唤如烟的女子,可谁都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