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为了一年后的事吵架
唐静是在度蜜月的时候怀孕的,那个时候她和林越还赤脚奔跑在烈阳下的沙滩。事后回想起来,唐静和林越真是觉得细思极恐。
蜜月回来后,唐静从单位辞职了,进入了养胎状态。头三个月,她被妊娠反应折磨得痛苦不堪,闻不得油烟味就算了,一看到餐桌上的虾类就想吐。
好在,她的妊娠反应不算很严重,又因为跟林越搬出去住,被他照顾得很好,因此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地度过了几个月的怀胎期。
唐静害怕坐月子期间跟婆婆万一起争执,患上产后抑郁症,于是跟林越商量请了月嫂。林越二话不说同意了。
唐静安心地等待着预产期,一种没有后顾之忧的轻松。谁知,婆婆却跟林越说,她要照顾唐静坐月子。
林越回头小心翼翼地跟唐静提起了这事,唐静的火气一下子冒腾出来。她又气又委屈,觉得林越不顾她的感受,甚至不顾她的生死。
怀孕的人本来就敏感,加上愤怒,唐静抹着眼泪愤愤不平地对林越说道:“我就是吃不惯你妈煮的饭菜,受不了我们一出门她就问东问西外加指指点点的气,所以才逼着你搬出来住。要是她再来照顾月子,别说育儿习惯和方式的冲突,光着月子餐就足够会把我逼疯。林越,你什么意思?你妈让你怎样就怎样吗?”
林越一看到唐静哭就头大,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就是跟你商量而已,你要是不同意,我们还请月嫂啊。这都还没说两句,你脾气啥就这么大!”
唐静见林越松了口,心口悬着的石头也慢慢放了下来。
第二天,婆婆带了自家的青菜和鸡蛋过来看唐静。一进门,唐静就热情地招待婆婆。林越坐在沙发上,看似不经意,实则豁出去地说道:“妈,我们还是请月嫂吧,你也不用太辛苦了。”
婆婆愣了愣,看了唐静一眼,挣扎似的劝导道:“听说现在有很多假的月嫂,产妇伺候不好不说,连孩子都不好好带。上回我看新闻,监控拍到一家的保姆见孩子哭闹不止,竟然在孩子的奶粉里加了安眠药。”
唐静忍着气,平静地解释道:“我们请的这个月嫂是丫丫介绍的,这月嫂在她家做两个月了,丫丫说很不错,所以推荐了过来。这个团队的月嫂都是有证件的,经过培训,也有丰富的经验,您放心。”
丫丫的妈妈跟唐静的婆婆是老朋友了,她曾经也给婆婆推荐过,当时当着人家的面,婆婆也应承了下来。
所以,唐静这么说,婆婆也再找不出什么理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应道:“是正牌的月嫂就好。我这不是担心月嫂是冒牌的,照顾不好产妇和孩子嘛。”
见婆婆松口,林越不会夹在中间为难,唐静也松了一口气。等婆婆一走,唐静就预订下了月嫂。唐静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彻底安心等待预产期了,谁知道“好戏”竟然还在后头。
快临近预产期的时候,林越和唐静搬回了老家。那时,正值夏收时节,全家人就担心跟唐静的预产期冲突。反倒是唐静很平静,她心里可是指望着月嫂呢。
离预产期还有三天的一个晚上,唐静突然觉得宫缩得厉害。第一次生孩子,唐静心里怕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快生的,当下就让林越带上待产包上医院去了。
林越也是不明情况,见唐静脸色痛苦,扶着唐静下楼,急匆匆地叫道:“爸妈,唐静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快生了,赶紧准备准备上医院了。”
一家人行色匆匆上了医院,婆婆将唐静扶到待产室,林越和他爸去办入院手续。护士将唐静扶到检查室,出来的时候不屑地说道:“都还没生怎么搞得这么严重。头胎吧,还得等一等。”
从检查室一出来,唐静就见红了。然而直到天亮,还迟迟不发动。第二天,又见红了。医生一检查,宫口只开了半指。直到第三天,肚子里的胎儿依然不为所动,唐静越来越沉不住气。
直到唐静上了个厕所,只觉得一股水像是泼下来似的,她意识到该是羊水破了吧。唐静躺在病床上,让林越去喊医生过来。
医生一检查,果然是羊水先破了。然而,宫口直到现在依然还是半指。她被推进了生产室挂催产针,林越马上通知了双方父母。
唐静像是一具只有头脑还自由的机械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任由别人拆卸。
催产针挂了一天,宫口依然只开半指,胎心显示不稳定。
唐静一宿不眠,腰早就不是她的腰,加上时不时的剧烈宫缩,痛得她直冒冷汗,咬紧牙关也忍不住呻吟起来。
唐静的妈妈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嘴上鼓励她,背过身去却在抹眼泪。唐静的爸爸偷偷躲到楼梯口,不顾来往的行人,因为心疼女儿活活受罪,无声地痛哭着。
再看看唐静的婆婆,坐在角落的一把凳子上打瞌睡。唐静的妈妈敢怒不敢言,只当作看不见。
半夜的时候,林越过来替换唐静的妈妈照顾唐静,他紧紧握住老婆的手,却还是撑不住接连几天的照顾,微微打着瞌睡。
唐静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跟疼痛做抵抗,可就是败在宫口开不了上。第二天,再试着挂催产针,但胎心再次不稳定,医生建议剖腹产,却还有一个医生建议顺产。
唐静的妈妈再也看不下去,劝她剖腹产算了。唐静不怕受苦,但她害怕胎儿受到影响,在剖腹产和顺产之间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唐静的婆婆上前了,她一百个不愿意唐静剖腹产,但眼前情况紧急,又不好意思坚持,口口声声说:“医生说了,胎儿小可以顺产的。医生说了,再挂挂催产针试试。医生说了……”
唐静在心里反感婆婆起来,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看到婆婆此时此刻站在她眼前。
唐静想起,当着她的面,婆婆对林越轻松地说:“生孩子都是这么一个过程,有什么办法。”
而林越似乎就信了,想着他的妈妈怎么会害他呢?于是,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表态。直到唐静的妈妈看不下去,对林越没好气地说道:“林越,那可是你的老婆,你要是不心疼她,那就看着她痛苦吧。”
林越慌了,问唐静的意思,唐静虚弱地点头道:“剖腹产吧。”
婆婆急了,但林越也坚持剖腹产了,她不好再说什么。林越去医生的办公室签字,婆婆跟去了。
待产室里护士将唐静搬上了推床,却左右等不到家属,不禁气骂道:“这都要去手术室了,怎么不见一个家属?他们人呢?”
唐静的妈妈赶紧跑去医生的办公室催促林越,可是却被唐静的婆婆按在椅子上,企图让医生说服她去说服唐静坚持顺产。
护士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又催促了几句。唐静有气无力,挣扎着掏出手机给她妈妈打电话,哭着说道:“你们人呢?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去哪里了?”
唐静的妈妈再也忍受不了,当下气愤地说道:“就算你们不顾大人,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你们林家的骨肉。”
说着头也不回地飞奔到唐静身边。林越也急了,赶紧签完字,来到唐静身边。
他终于意识到,生孩子并不像他妈妈说的那么简单。显然,唐静的情况复杂多了。
他握住唐静的手,一起把她推到手术室。他的掌心冒着冷汗,黏糊糊凉冰冰,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唐静,别怕,很快就出来了,我就在外面等你。”
唐静被推进手术室,三天三夜的疼痛折腾得她筋疲力尽,似乎连灵魂都飘荡在半空中。
医生打了麻醉,嘱咐唐静别睡,可她还是撑不住睡过去,接二连三被医生拍着脸叫醒。
唐静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冰凉的手术刀割开皮肉的金属感,因为麻醉失去疼痛的知觉,但是却毛骨悚然。
手术到一半,唐静呼吸急促,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吸不上气来。一股死亡的恐惧感笼罩住她,还有那种像是深夜漂泊在望不到头的太平洋上孤苦无依的无助感。
医生拍着她的脸问道:“你什么感觉现在?”
唐静虚弱地飘出几个字:“喘不上气来。”
下一秒,医生给唐静换上了大一倍的氧气罩,唐静觉得自己终于又浮出了水面。
孩子从子宫里抱出来的时候,唐静没有激动和兴奋,而是如释重负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