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日偶然闲了,和小丫头并排躺在床上看电视。正看到一档美食栏目,我听见小丫头在使劲的咽口水。我斜眼望过去,只见她正哺咂着舌头,一副贪婪相。我说,馋了?
不馋,妈妈做的比它好吃!
承蒙夸奖,说吧,想吃什么?
嘿嘿,想,。。。想吃红烧肉。
于是起身奔了超市,选了那种偏瘦些的五花肉。以前做了几次偏肥的,出油太多,虽说入口既化,无奈小丫头不喜欢那个口感,太没个性了,没劲!
为了照顾小丫头的个性,我得给她买吃着有劲的。
那些五花肉都是切好的条状,我只需回家改刀即可。
先清洗,后焯水,五分钟后关火。捞出入凉水冷拔。五分钟后再捞出控水。
等待控水的时间里,葱切段,姜切片。八角、花椒(我这里用的是川椒,口感辛麻)香叶装入料袋中。准备一小碗,倒入王致和玫瑰腐乳一枚,两匙乳浆。用汤匙轻轻的将腐乳碾碎,搅拌均匀。
把控好的五花肉改刀,没敢切麻将块-------小丫头也不喜欢,嫌麻将块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三块肉盘里就满了,忒不秀气!
可怜她娘,活半辈子了不知道什么叫秀气,现在为了闺女的那张小嘴,正竭力装着秀气。
灶上坐锅,把姜片、葱段铺在锅底,放进料包,把肉铺上,倒入腐乳汁、糯米酒、红烧酱油、冰糖。加热水。大火开烧。
锅内翻滚后,转小火慢炖。小丫头时不时的进来视察,掀开锅盖看看,然后说,光吃肉怪腻人的,再来个凉菜?
您点吧。
大热天的,也别费事,来个呛土豆丝吧。一定要记住。。。。
知道了,不准呛葱花,不准用香菜。
嘿嘿,记住啊,千万别放。
我心想,小丫头,以后要掉你手里,我这辈子是不用翻身了。
土豆切丝。尖椒、干红辣椒切丝。清洗。焯水,过凉。锅内放油,放入八角川椒,小火慢炸。出香味后关火。捞出八角川椒,弃之不用。油再加热后关火,放入红辣椒。把土豆丝、尖椒丝倒入,加盐、鸡精、白醋,装盘放凉。
调味的时候,把菜放进锅里而不是放在盆里,我就图个敞亮。我就怕盆里放不开手脚的那个扭捏劲儿。
一个时辰后,眼见得锅内的肉转为玫瑰色,尝了一筷子,还行,转大火,收汁。
出锅装盘,把浓亮醇红的汤汁浇在上面,再撒上几粒白芝麻。呛土豆丝唇红齿白、清新鲜亮的也很给面子。我得意的吼了一嗓子,开饭啦。
小丫头从屋里噌的窜出来,闭着眼睛作陶醉状,啊,我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她的妈妈,此时汗流浃背,满面油光。颇有些红烧肉的卖相。
二
小妹夫约了我和安一起去大排挡吃烤羊。我一想要坐在嘈杂的大街上,吹着浑浊的热风,满面油汗的啃羊腿,不由得拒绝。
不去,不去。闹的头疼。
你去尝尝嘛。
天太热啦。
他那里有扎啤,喝了让你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真的?
去嘛。
到底没经得住从头凉到脚后跟的诱惑,半推半就的跟了去。枉我整天嚷着要减肥,这等意志薄弱到一副无耻相的,胖死了也是活该!
还没入夜,大排挡的前面车子已排成了一片。小妹夫熟门熟路的走向了一个摊子,他家在路边摆着两只羊,一只是吊挂的,粉面桃鳃的新鲜。另一只是横放的,穿在一根架子上,底下暗红的炭火,烤得滋滋冒油。
找了位子坐下。只觉的后背热浪逼人。寻过去,发现旁边摊子的烤炉,热风一阵阵不惜力气的吹了过来。起身换位子,折腾了一翻觉得还是这里最凉快。只好坐定,等着透心凉的扎啤上桌。
要了十串烤大蒜。先给自己的肠胃做个热身,把它哄舒服了,好替我卖命。
扎啤盛在塑料杯里登场了。尽管那塑料杯的颜色很可疑,尽管那扎啤的口感不那么纯正。但是它有一点小妹夫是没有说谎的,它真的凉。冰凉的凉。
不但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而且又从脚后跟窜到了头顶。
我暗自庆幸,多亏了那十串热辣辣的烤大蒜垫了底子,才没把我钉在地上。
安和小妹夫各要了三斤,满满的两大杯,我没敢逞强,只要了一斤。男人喝酒,不需要什么辅料,一人一条寸把长的小咸鱼就喝得津津有味。我闲得无聊,就看左右桌上的人解闷。左边桌上清一色的爷们,而且还是长相比较青涩的爷们。他们在谈论工作上的种种不如意,上司的不人性,同事的不配合。说到愤慨处,好似那些郁闷再不发泄就会喷薄而出,几个人索性脱了T恤,赤膊上阵。
他们到底还是年轻些,再过些年月,他们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谈论工作,不会在谈论工作的时候无所顾忌的鄙薄上司,点评同事。不会在人多的场合脱掉上衣,心机全无的坦露自己的身体和身体深处。他们已经懂得,有些时候可以憋不住尿,但一定要憋得住话。
右边桌上原来坐的是三个人,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棕黄的卷发一半扎起来一半披在脑后,正中一个酒红色的大蝴蝶结。白色的短款外套里面是粉色的吊带背心,一条白色的百褶超短裙,露着两截白花花的大腿。脚上踩了一双五花大绑的黑色罗马鞋。她间或笑一下,阡陌纵横的一张脸再衬了那身卡哇依的装扮,让我看得十分不忍。她踩对了时尚的路子,却走得有些偏斜。三人彼此之间言语不多。这时,一个年轻的少妇领了孩子过来,她抽了张椅子坐下,那个女人对于她的到来很是淡然。少妇和他们之间也是淡淡的。和那个女人不同,这个少妇收拾的很素净,肌肤紧绷的小脸涂得煞白。这么热的天,我早已经满面油光,她能在这榨出油来的天气里,把自己倒饬的这么养眼,也着实下了一番工夫。比起旁边那个姹紫嫣红的女人,我宁愿多看这个少妇两眼,起码心里头清爽。
烧烤的师傅裸着上身走过来,问小妹夫羊肉烤好了,但是比他要的一斤稍多些,可以吗?小妹夫说,怎么不可以,尽管上来!不够再要!我说这个买卖做的好,守着客人问做东的,哪个做东的愿意做小人?
那个烧烤的师傅转身时,我看见了他背后的文身。那是一尊观音的佛像,占据了他一个肥厚的脊背。本应在清凉幽静的普陀山潜心修行的菩萨,却被这样一具肉身整天背在脊梁上。这具肉身吃素还好,偏偏这厮做的是杀生吃荤的勾当。害得菩萨白天跟了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算,晚上还得烟熏火燎的陪着他。
我发现,大慈大悲的菩萨,她的眉眼是低垂的。
小妹夫见我一直在看人家,就对安说,俺姐稀罕人家的文身,你也去文吧。
安说,恩,要纹也得把老婆的头像纹上去。
我一点也不感动的看着他,他不慌不忙的吃着咸鱼,坏坏的笑着,我辟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