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讲的题目是 《题材选择见才情》。这是借用了杨晓敏老师给我写的当代百家论中的题目个人认为, ——我是指流传广泛的小小说,原因一定是多样的,好的语言呀,好的细节啊,创作手法呀,甚至发表的时机,都构成成功的因素,这个毋庸置疑。但有一点,我一直认为是小小说一个关键的所在,那就是题材。这个话说出来也许有人说老土了,但我不这样认为,据我的观察,题材总是第一要素。比如,小小说名篇,于德北的《杭州路10号》,有人读过之后可能脱口而出,这是个传奇呀,太不可思议了。可是,我看到的是德北高超的,劈开生活迷雾的能力,在庸常的日常生活中撷取动人心魄的题材。
好吧,展开说,这是个爱的故事,爱的故事千千万,但这个爱的故事是独特的,独特就独特在,这爱的一方不是妙龄女郎,而是一个专业的心理老医生,这个题材的独特性就出来了,加上德北选择了一个戏剧化的切口,使这个故事产生了隽永的意味。举例陈毓的小小说,更能说明问题。我们都知道陈毓的小小说是诗性的,浪漫的。她的小小说的诗性迷倒了无数读者,她的经典名作《伊人寂寞》的题材的独特性几乎成了绝版,直至今日都没有人再度涉及,可能正因为如此,它当之无愧的成为了一篇永恒的经典。
说到这里,同学们一定又急了,说,可是,现在人们都把题材写尽了呀,哪有没有人涉及到了的?你们说的对,像陈毓这个《伊人寂寞》的题材,它的独有性,的确是不易发现和碰到的。所以,我要认真的和大家探讨一下题材的发现。
首先和大家讲一讲如何在常见的,也就是在日常的题材中,发现不一样的题材。先来阅读我的小小说《婚姻》。
婚 姻
文/袁炳发
在我居住的小区内,有一家“中央红”超市。超市的面积不大,不到200平,但货品还算齐全。
小区院里有几家超市,但我每次购买物品,首选就是“中央红”超市。这其中,除了超市女主人热情周到的服务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每次出差外地,快递员联系我时,我都让把快件送到超市,让超市女主人代签保管。超市女主人把我的快件保管得很妥帖,我出差回来到超市去取时,她就从收银台下边的抽屉里取出快件,递给我说:大哥,拿好。
我一脸感激地说:谢谢您!
她说:客气什么,举手之劳,以后有快件,你外出就放到我这里。
从这件事上讲,我到“中央红”超市消费,也算是对超市女主人表达一点谢意了。
超市女主人短发,娃娃脸,三十几岁左右,中等个头,身材匀称,不胖不瘦那种。女主人很爱说话,我每次到超市,她都要和我打招呼说几句话,而她的男人却坐在收银台旁边一直玩手机。奇怪的是,我总来超市,她男人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女主人见我看她的男人,便和我解释说:他玩游戏都玩傻了,天天玩那个飞机大战!
有一次,我到超市买完烟,外面突然下起大雨,雨势凶猛。我和女主人开玩笑说,人不留天留。女主人给我拿来一把木椅,我坐下来。超市里没有顾客,女主人便和我聊了起来。
女主人问我:大哥,你说什么样的家庭算是好家庭?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你这样的家庭就是好家庭啊!两口子开个超市,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能还不止仅仅是衣食无忧。
女人说:我想,婚姻除了物质方面,心灵上还要有一些内容。
我说:现实生活中,许多夫妻心灵上都没有内容,可日子还要过。
说完,我看了一下超市的四周,没有发现她的爱人。她懂得了我的意思,解释说:他去送外卖了,估计也是被雨隔住了。
女人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又聊了些别的。雨停后,我刚要离开超市时,女主人说:你看我每天瞎忙,今天是我生日,差点忘了。出于礼貌,我客套地说:不巧,我今天有事,不然我会请你吃饭,给你生日助兴。
女主人听后笑了,说:大哥,谢谢!你的话让我心里暖和。我们家里的他,从来不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连寻思都不寻思,你说怪不怪?
我劝说:男人的心都粗,你也不用太在意。
女人的眼神里有一些幽怨,我走出了超市。
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再去超市,没见到超市女主人,我就问她爱人。她爱人放下正在玩着的手机,告诉我,他们离婚了。
我听后愣在那里,嘴巴像被什么支上,好半天讲不出话来。
男主人对我说,天天看琼瑶看傻B了,被微信上的一个男人给摇走了,说什么也不和我过了,嫌我不关心她,还嫌我不会说话,说我木头人。
说到此处,男人显得挺激动,从收银台的座位上站起来,一只手掐着腰说:我还怎么关心,超市里的重活,我从不让她动一下手。送外卖也都是我去送,有时就两瓶啤酒,一个电话打来,我也要去送,遇上停电,20楼我都要往上爬!
男人略停后,又突然拔高声调说:离婚时,她硬从我这里要去20万,这个超市才留给了我,我算是够爷们吧?大哥,我和你说,她早晚会后悔的!
说完,男人一脸无辜的表情,坐下去呜呜大哭起来。
我劝男人,说了些诸如遇事要想得开,没准还会有复婚的可能等一些废话,然后买了两瓶海鲜酱油就走开了。
一天,我在公交站台等车,意外见到了离婚的超市女主人。我们惊异之后,都欢喜地伸出手握了握。
我问她,怎么样,现在还好吧?
她说,你可能也知道我离婚了,现在这个人年龄比我小,但对我很好,我们同居了。
我说,祝贺你!
她笑笑,颇有疑虑地说:不过,我觉得这小子嘴太会说,像抹了蜜,这倒让我心里不踏实。
女人正说着,一个衣着酷似大男孩的人跑过来,说:宝贝,我来了!
女人说,他来了,我们去附近吃西餐。说完,女人告别了我,与那个人走了。
我听见那个人问女人: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青蛙(网络用词,指丑男)是谁呀?
女人说:我原来超市的邻居大哥。
那人又说:不是你的老情人吧?
女人甩开搭在她肩上的那个人的手,说:胡说什么,有点正形!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我们分析一下。读完这篇小小说,你会很快做出判断,这是一篇关于婚姻家庭的小说,更精确的分下类,应该是婚外恋的小小说,这是写作者喜欢选取的常见题材。可是,进一步分析,我们来看一下这篇小小说究竟选取了怎样的题材呢?这要从我们的发现开始说起。我发现,婚外恋有这样一些表现,一方家暴、生病、因衰老而美貌不再,贫穷、暴富,或者受到一方的情感背叛、金钱利诱……只要作者按着这些套路写下去,不出一个自然段,读者在心中就可以给你续写下面的小说内容了,对不对?
凡是读者可以在阅读中进行续写的小说,你认为他还能感兴趣么?还能读下去么?不能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自己在写小小说的时候,总是抱怨,为什么编辑不用的我小说呢?那是因为你的题材太老套了,太没有新意了,也就是说,你没有发现,你没有发现生活表象之下潜伏的因素。但是,我这篇《婚姻》着力避开了这些老套的情节梗。
狗 你们仔细看一下。这一对夫妻衣食无忧,双发没有病态的表现,作为社会层面上的人,他们是建康的,可以履行婚姻义务的人。我就在这个关口发现了问题。就是在解决了生计,或者说解决了物质生活之后,人的精神需求摆上了日程,可能上升到头号大事上了。如果此刻,夫妻双发没有发现这一点,也就是说没有在精神生活的层面上沟通、磨合,达成相互的理解,那么最终也会离开婚姻生活的正常轨道。这才是值得注意的。
这个观念,我们可以直接从名人的夫妻生活中找到答案,比如李亚鹏王菲的离婚,没有婚姻内的出轨,没有物质生活的压力,他们离婚的原因直接指向精神生活的不和谐。所以,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题材中寻找不一样的切入点,才是解决你题材老化的正确途径。就像这篇小小说,也许你猜到了结尾(必然出现的那场婚外恋),可是你一直把握不到行进的线索,你的思绪是受到我的故事牵引的,而不是在你的想象之中,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问题,或者出现了怎样的问题,所以,你在阅读的时候,才不会溜号,不会觉得索然无味。因为你要用大量的精力来分析感受揣测品味其中的滋味。这不就是小说的味道么?
平是一名电焊工,是单位里一名技术过硬的电焊工。 单位里栽培平,就把平公派到外省的一家工业大学深造。 这时,平和敏结婚还不到一年。 夜里,平对敏说:“真对不起,这一走就是一年,家里的事就让你费心了。” 敏依偎在平的怀里,泪水在眼里涌动着。 敏说:“别这样客气,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说完,就都无语,一阵死死的相拥相抱…… 在平走的前一天,平在外要回一只黄毛小狗。 平就对敏说:“我给你要了一只小狗,你好好养着。它可以陪你度过孤独的时光,也可以防贼入室偷盗。” 敏很感动于平的体贴入微,就不住地点着头。 平走了,去了那家工业大学深造学习。 在家里的敏就很精心地喂养着这只黄毛小狗。 日子过得挺快,时间到了一年,平从那所大学学习结束归来。 当平以一种很急切的心情,推开自家的院门时,那条被敏养大的黄狗,就对着平很凶地狂吠着。平要向前走,那狗就做欲扑状。平只好止步,心想:这狗好凶啊! 这时,敏听见狗的叫声,就出来把狗驱走,把平迎进屋。 进屋后的平说:“这狗好凶啊!” 敏未语,又像一年前离别那会儿,有泪水在眼里涌动着。 平就近前,一下把敏拥在怀里,一双手在敏的肩头很歉疚地抚摸着。 傍晚儿,平和敏正在吃饭时,单位里的同事辉走了进来。 平抬头看辉时,说:“吓我一跳,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走进了屋?”辉没答,却说:“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 等辉走时,平就怕那狗咬着辉,为辉看狗。 刚推开门,那黄狗就又做欲扑状,对着平很凶地叫着。这时候,辉说:“大黄,别咬了。”大黄狗就真的不咬了。 送走辉,平和敏回到屋。一夜,平的心里都沉沉的。接下来的几天,平就感觉到他和敏之间不像了从前。 平就很和气地向敏提出了离婚,敏答应了。 后来,敏和辉就结了婚。 而平一直守着那条黄狗单独过日。
老实说,这是我一篇比较得意的小小说,写得比较含蓄,小说嘛其实最忌讳直白,因为小说不是故事,小说是一个高尚的艺术。也许,有人会说,这篇小小说有一个很独特的表现形式。我承认,以“狗”这个道具的确呈现了一个比较高的表现手段。但今天我们在讲题材,我们就从题材的角度来看门道。那就是观察了。而且是大量的观察,广泛的深入生活。也许你还是没有弄懂。打个比方,魔术我们都看过了,一个A,在魔术师一番腾挪后变成了C,观众看不到中间的过程B,把这个公式换到文学创作上,你的观察是A,你的思索是B,而你的故事一定就是C。而这一切都与题材相关,或者说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题材。八爷
其实狗这种特性是非常常见的,人人知道,狗不咬熟。你观察到了这一点,并且发现了这个秘密只做到了第一步,它还没有上升到题材上,就是说,它和题材还没沾边儿。什么时候你把这个观察升华了,以狗为例,当你把狗不咬熟这个观察,和毫不相关的婚外情联系在一起了,并且不是简单的联系到一起,而是,意味深长的,赋予狗和婚外情一种必然的因果关系,你才算真的观察了。观察不是为了看热闹,不是单纯为了增加知识和阅历,而是要揭示一个问题的。这个问题不能议论,而是要用人物形象表现出来,要附着在故事上。好了,附着在故事上,这时候,它才变成题材了。
聪明的你们一定知道了,我们先说了发现,又谈到了观察,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已经暴露出来的思考、思索。这是我们发现新的题材的三个步骤啊。
思考这个问题,我们来看我的小小说
《八爷》。
村子小。偏僻,四面有山。
八爷不是村长,可大家有事都愿找他合计。这家婚丧嫁娶,那家婆娘闹离婚,只要八爷到场,事情便有定夺。
为啥这样崇拜八爷?有一段故事。
抗日那阵,八爷年轻,长得帅,身子壮实。
八爷有筒猎枪,常打猎。一天,八爷去野猪沟打猎,刚进林子不久,便听得林子里有女人的呼喊声。八爷寻声急急向前跑去,近了,见是一个日本兵在扒一个日本女人的衣服。八爷不忍看,火了,一枪下去,那个日本兵就脑浆迸裂。
日本女人感激得忘去穿衣服,光着身子给八爷行大礼,八爷近前要扶女人,却又突然楞在那不动。咋回事?原来八爷看见女人光滑白嫩的身子……他觉得脑发热,心跳,血沸血涌……“妈的,这是怎么了。”八爷心里骂,接着背过身对女人喝道:“把衣服穿上!”
女人这才慌里慌张地穿上衣服。
八爷要走,女人不让。女人说:她叫美子,是来中国寻未婚夫的,可未婚夫已战死,现走投无路。
八爷听美子说得可怜,就把她领回家。
美子想报答八爷,便要嫁给八爷。八爷寻思,美子这么远来寻夫,看来心还是挺不错的。他便要娶,可村里的老人说:“日本人烧我们,糟蹋我们的女人……这事办不成!”
娘也说:“你要娶那女人,老娘就跳井。”
八爷难住了,不好向美子道出实情。其实,用不着八爷说,美子也从八爷的长吁短叹中悟出点什么。一天,美子偷偷地走了,八爷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后来,八爷再去野猪沟打猎时,在野猪沟发现了美子的和服和尸骨。
八爷那个哭呀,捧着和服用拳砸头。末了,八爷双膝跪地,在野猪沟的林子里对天发誓:“今后不娶女人,娶女人不是娘养的。”
这以后,八爷真的没娶女人。有人给他介绍女人,他就说:“不行,俺发过誓。”
这里人不知何时形成一种不成文的条规,男人说出的话必须信守,不然算不上汉子还要遭人唾骂。
八爷信守了誓言。
从此,全村人都崇拜八爷。从此,八爷成为全村人公认的一条顶天立地的硬汉子。从此,全村人有事便都愿找八爷合计。
几十年过去了,八爷上了年纪,可是身子还硬实。冬天,八爷腿上缠着绷带,走起路来腾腾腾。老人们看着他的背影说:“八爷行,真行,是条硬汉子!”
村里的后生柱子,离婚不成,在外做出了沾花惹草的事,阿四爹便指着柱子骂:“孬种!自己有老婆还干那事。看人八爷,没解放那会儿,庙胡同的‘窑子’姐往里拉都不进。可你们这号人……学吧,八爷够你们学一辈子的!”
这时,八爷闻声走过来,往阿四爹和柱子中间一站,只“哼”一声便走,谁知这一声“哼”是冲柱子还是阿四爹来的,反正阿四爹和柱子互相看了半天也还捉摸不出个味来。
忽一日,八爷患病。又过几天,八爷病重,看气色,八爷是没多大活头了。人们围在八爷的床前,盼望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能在弥留之际给村里人说点什么,可八爷什么也不说。
这工夫我来尿意了,不尿不行憋得难受。尿完回来,咋就这个巧,八爷咽气了。我问狗子:“八爷到底也没说什么吗?”
狗子眼有些红:“说了,说得断断续续,那意思是他一辈子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
听完狗子的话,我楞了。没想到,八爷这条硬汉子最后说出的话竟是关于女人……
偶得的素材,和不是偶得的素材,原理上一样处理。
中日战争题材可谓丰富如漫天星辰。但是八爷的故事是特别的,在这篇小小说里,对人性的某些不易察觉和发现的方面做了探索和表现,注意,那种人性的表现,日常生活中一定存在,又被忽视了的,或者没有契机进行思索的。这样一旦被作者发现和表现,你就成了读者的代言人,读者的共鸣就会非常强烈。八爷的故事令人唏嘘感叹,人们因为对八爷和美子痛惜而拓展到对战争进行反思,由此,使这篇小说的题材占了优势,得到了读者的喜爱。
以上举例都是我自己的文章,其中原因大家也都明白,因为我自己的文章我门清儿啊,可以把所有的写作秘籍打包放送。以上我觉得我也讲清楚了三个问题,都是关于题材的,一是题材的发现,而是题材的观察,三是题材的思考。这些还是不够,我们还得说点别的。
还是先看小说。但我也必须再提供两个别人的版本,让大家思维方面进一步拓展。看看小说的题材是多么重要。看下面一篇外国小说。
我叫布莱恩·安德森
【美国】纳米塔
一天,一位年轻男子看到一位老太太束手无策地滞留在路边。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他也能看得出老太太需要帮助。他在她的奔驰车前停下自己的庞蒂克破车,下车来到老太太身边。
尽管他脸上带着微笑,老太太还是非常担心,因为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没有人停下车帮助她。他会伤害她吗?他一副又穷又饿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安全。
男子可以看出,站在寒冷中的老太太很是害怕。他知道她的感受。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害怕是必然的。
他说,“我来帮助您,夫人。天这么冷,您为什么不在车里等着?我叫布莱恩·安德森。”
原来,老太太的车只是爆胎了,但对一个老太太来说,却让她很作难。布莱恩爬进她的车下,想寻找一个放千斤顶的地方。由于车下空间太小,他的手指都擦破了皮,衣服也弄脏了。
就在他在为轮胎上紧螺帽时,老太太把车窗摇下,开始与他说话。她告诉他,她来自圣路易斯,只是路过这里。对他的帮助,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布莱恩笑着为她盖上后背箱。她问他该付给他多少钱。对她来说多少钱都没问题,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布莱恩从未想到要钱,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这是帮人解难,怎么能要钱呢!再说,他在生活中,曾经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他一向助人为乐,从不求回报。
他告诉老太太,如果她真想报答他,那下次当她遇到有人需要帮助时,就伸出援助之手,助人一臂之力。布莱恩补充道,“想着我就行。”
男子一直等着老太太把车子发动着,并看着她开车离去。那是一个寒冷而压抑的日子,但他却感到很开心。他发动起自己的庞蒂克破车,消失在回家的暮色中。
沿路开出几英里之后,老太太看到一家小餐馆。她在餐馆门前把车停下,走进去想吃点东西,准备等身子暖和后再继续往家赶路。
这是一家看上去不太卫生的餐馆。看到老太太坐定之后,女服务员面带微笑来到她身边,并忙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让她擦擦脸和头发。老太太发现服务员肚子鼓鼓的,看样子大概已经有8个月的身孕,可她从未因劳累和身体不适而改变自己的态度。老太太在想,有人拥有的很少,却对一个陌生人乐善好施。这时,她想起了布莱恩。
吃完饭,老太太给了服务员一张100美元的票子。服务员赶紧去给她找零,可老太太却走出了餐馆。当服务员拿着零钱回来时,老太太已经不在了。服务员纳闷,她会去哪里了呢?这时,她发现老太太用餐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写有字迹的餐巾纸。
当服务员看完餐巾纸上的留言,眼里不禁盈满了泪水。餐巾纸上这样写着:“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我在用别人帮助我的方式帮助你,你若真想回报我,那就不要让这条爱心线在你这里终结。”
餐巾纸下面还放着4张100美元的票子。
当服务员忙绿了一天,夜里很晚回到家爬上床时,她仍在想着老太太的钱和她写在餐巾纸上的那几句话。老太太是怎么知道她和她丈夫需要这笔钱的呢?随着孩子下月就要降生,他们的日子将会越来越紧张……
她知道丈夫一直在为此担心。看到丈夫在她身边熟睡的样子,她轻轻地吻了一下丈夫的脸,并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一切都会好的,我爱你,布莱恩·安德森。”
看看这个故事,不说什么你也会同意题材是多么重要。从大的方面说,我们喜欢爱的故事,温馨的故事。这就是我为什么总是提醒大家要写正能量的故事,这是符合读者的心理的。有的人爱较真儿,说文学不是歌功颂德,这个没错,但文学也不是专为黑暗而生的,那么你的笔为什么总想在暗中游弋?
这是一则温馨的故事,爱的故事总是让人百看不厌。在众多题材中,爱的故事永远都是人们热爱的,就像爱这种情感,没有人会拒绝一样。所以,在选择题材的时候,你要走心。
我们的写作者们一定会经历一个这样的写作时期,就是不是你选择题材,而是题材选择你。这个结果是什么呢?你是碰上什么题材就写什么题材,能写什么就写什么。你自己都会觉得你是懵着的,东一下子,西一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这些东西。怎么说呢,这是个不成熟的时期。就像有人说写作要灵感,所以要等到灵感降临的时候才动笔。这些都是不成熟的写作想法。你们要记住,成熟的作家并不是什么题材都写的,如同所谓的灵感,成熟的作家也不是等到灵感爆发的时候才写作。我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给你们举个好的题材的例子,然后告诉你们,题材是有取舍的,不是什么题材都要写,所以我们说到题材,总会说:选择什么样的题材。对,是选择。
下面再看看这一篇《叶莲卡》
叶莲卡(小小说)
【苏联】叶•明
这是战争的最后一年。我们的部队驻扎在国境线上,离莫斯科很远。
傍晚,我回营房去。我疲倦极了,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压抑在我心头。
“让这一切都赶快结束,赶快回到家乡才好。”我思忖着。
在庭院里,一位小女孩迎面向我走来,她身材纤细,梳着两条淡褐色的发辫。
“你好,叔叔。”她说的是陌生的语言,但听起来与俄语很相近。
“你好,小妹妹。”我回答说。
我们走到操场边,坐在一条板凳上。操场上铺着光滑平整的白色石块。黄昏时分,又凉爽,又寂静。山脚下,湖水好像蜷缩成一团,静静地睡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问道,热情地和这位新交攀谈起来。
“叫叶莲卡。”她慢条斯理地说起来,同时用十分明亮而又极其严肃的双眼注视着我。
“你几岁啦?”
“六岁半了。你几岁呀?”
“我呀,你看有几岁?”
叶莲卡犹疑了片刻,然后很自信地说:
“大概,有十六岁吧。”
可爱的叶莲卡,这也许是她能数到的最大的数字。我不愿意让她失望,用肯定的口吻回答她:
“你说对了。”
我们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叶莲卡仔细地打量扣在我制服上的奖章,并忧伤地轻声说道:
“都发黑了。你不常擦它吗?”
“不擦。”
“可以用牙膏擦,也可以用砖灰擦。”
“是的,可以。”我同意她说的话。
我们又默不作声了。
“叔叔,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好吗?”她要求我。
“从前,有个国王,”我开始讲了,“他很老了,同时,又很凶残。”
“像希特勒一样吗?”
“比希特勒还要凶残。”我一边讲,一边做出凶狠的表情。
“没有比他更凶残的了,”叶莲卡提出抗议,“他是最凶恶的人,就是这个希特勒,他把我们都赶出家门,还把我们的爸爸给偷走了。”
叶莲卡不说话了。后来,又悄悄地对我耳语,好像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讲。
“以前,爸爸还常给我们写信,可现在不写了。是不是他忘了我们的地址?”
“大概是忘了。”我随声附和她。
我们重又沉默起来。我在痛苦地思索,怎样才能排解叶莲卡这些悲伤的思念,但始终找不到话题。我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怎样和孩子说话了。
最后,我问她:“告诉我,叶莲卡,你长大以后想做个什么人?”
她又用十分明亮而又极其严肃的双眼望着我:
“叔叔,我要像妈妈那样,长大做个寡妇。”
她说出这个奇怪的字眼之后,自己也笑了。也许,在她看来,寡妇——这是个职业,就像司机,或者看院子的人一样。
我望着叶莲卡,望着她瘦削的双肩,望着她那像溪水一样在背上流淌的明亮的发辫,对自己刚才那瞬间的疲乏,感到无地自容了。
我们都知道杨老师倡导小小说平民化的同时,给小小说定位是:微言大义。这也可以通俗地理解为以小见大。我们应该明白,平民化和微言大义之间的关系,我认为是互为因果的。平民化有个要求就是受众的普遍性,是普通大众,这样的读者群要求你写出来的小小说要平易近人,不能故作大言,要接地气。反过来说,小小说又不能等同于故事,它是小说,自然要承载小说的艺术品质,它要揭示奥妙,它要接近和揭示生命的真相。这就是大义所在。
看《叶莲卡》。战争的残酷和毁灭性,这个题材在作家的笔下常常直面而来。而一般直面而来的战争场景不太容易用小小说表现。这篇小说却避重就轻,写一个成年战士和一个小女孩在战争间隙的一次简短对话。看起来是个十分简单的微小的故事。它写出了孩子的懵懂。她提出的问题,比如,奖章发黑了,为什么不擦?她给出答案:用牙膏擦。爸爸不回信了,是不是忘记地址了?最后,她要当个寡妇——这是在孩子的眼中看到的最多的“职业”,像妈妈那样。战争的残酷,超出了一个小女孩的智力范围,越是无辜孩童的懵懂,越让我们看到战争的非人性的所在。这样的题材,使这篇短文有了更为深邃和广阔的意义。这一篇小小说,可以说是微言大义的范例。
当你在选择题材的时候,做到了发现、观察、思考,然后做到取舍和使它有微言大义的承载,那么你就一定会写出好的小小说啦。
汪曾祺说过这样的话,“最重要的是发现。发现,必然就伴随着思索,同时也就比较容易地自然地找到合适的表现形式。文学本来就是发现,但是小小说的作者更需要有慧眼……”
诚然,小小说的确可以信手拈来,就因为它篇幅短小,一千五百左右的篇幅,似乎慢慢的抽一支烟的时间就可以写就的,也的确可以写完。但读者可未必买你的账,有一句话说的好,可以在此借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很对,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你轻松随意的创作,那么读者也就随随便便的忘记。读者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三十年的写作经历,让我知道小小说的作者虽然众多,小小说作品也层出不穷,但是,小小说界一直都像一个沸腾的钢炉,只有经得起历练的人,和经得起考验的作品,才能红彤彤的成为一股铁流,流出钢槽。
所以,小小说还是很有讲究的,很值得深入思考的。而它讲究之所在,正是在题材的高要求上。
所以,在题材的选择上多下些功夫,才是小小说写作者应该重视起来的关键一点,因为毋庸置疑:题材通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