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这些天,和在学校里的朋友们聊起来,总会说到一个话题,就是无比渴望开学。尤其是一些家在外地的同学,纷纷在外面找实习或者去旅游,他们都表示在家里总觉得有几分别扭,呆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西瓜,每天睡到自然醒反而成了不能忍受的无聊生活。想想三周前,在考试周的焦头烂额中抽空想象一下的美好假期,陡然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好多朋友都在抱怨自己在家被嫌,出门没钱,不如学校里来的欢实自在。起码在学校里,每个月精打细算下来,还能在月末留出一点点多余来满足一下诸如买两本书或者两件衣服的小愿望。而放假躺在家里,似乎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个脸皮理直气壮地向父母伸手要钱。

“可能是因为大了,感觉自己应该独立了,但一放假,无所事事的样子和想象中的独立差太远了,所以才这么焦虑吧…”一个朋友这样和我说。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

在学校里,我可能是社团负责人,可能会去策划很多活动,甚至去构思一个创业项目。可以和朋友们推杯置盏觥筹交错,为了一个女孩去做很多没意义的事比如每天早起买早餐,漫无目的的在操场一圈圈走下去。我可以有很多样子,而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样子的时候,就是他长大了的样子。

但是回到家,窝在空调房里,抱着电脑,白天打游戏看剧,晚上偶尔出门约上旧友见见面,看看改变吹吹牛,像极了高考完的那个漫长而又无聊的假期,整个人也回到了那个混混沌沌的时候。

一年前的那个暑假,高考结束,长辈们除了祝贺,剩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学生了,长大了。”前些天去参加爸爸的同学聚会,在把我介绍给大家的时候,一位爸爸的同学伸出手来,和我有力的握手。回想起来,那种单纯的因为不用上课的开心,确实应该离我越来越远了。

除了长大带来的焦躁,现在的假期,似乎显得更加孤独。

和舍友聊天,不出十句,一定会出现“我想你了”四个字。虽然作为一枚北方糙汉,面对这四个字还是略有尴尬,但是心里也慢慢升起一股暖意。突然发觉,自己目前和这个世界上的最多的联系,还是在校园里。

以前总有一种错觉,就是我和别人的联系如果用图式呈现出来的话,一定会是面状的。只有假期回到家,离开了制造错觉的环境,才发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其实是点状的。在学校里,只有几个交心的好朋友可以说说话。回到家里发现与旧友和父母都没办法再聊起现在的想法。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学校,大半的成长都在学校,都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父母与旧友像是没能买到列车的车票的乘客,只能站在远处望着烟囱里的烟,等待列车再次停靠时听人讲述车上会看到的风景。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这句话用来描述这种感觉再恰当不过了。

前些日子看了一部电影,《成长边缘》。电影中的女主角娜丁看起来拥有一个住在十七岁躯壳里的四十岁灵魂,她愤世嫉俗,认为周遭的朋友亲人们俗不可耐,年青一代终日谈论毫无意义的社交网络、离不开手机;父母一代工作不顺,也无暇顾及个人生活,是丧失了自我的行尸走肉。如此有思想的人竟被埋没在了日复一日的枯燥高中生活里,听起来是多让人唏嘘的一件事情。

因为不同,所以娜丁的孤独成了必然,唯一可以吐露心境的是在她眼里事业失败,感情不和的历史老师。而事实却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所以当娜丁亲眼看到老师家庭的温馨和谐,心里筑起的墙也开始渐渐崩塌。

或多或少,我在娜丁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总被自己的感觉蒙蔽双眼。

当连睁眼看都做不到时,恐惧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而恐惧往往是事情脱离控制的开始。就像娜丁对他人的评论,对哥哥的敌视,甚至最好朋友和哥哥在一起时,因为害怕失去友谊,反而选择自己斩断它。

这种选择带来的后果就是众叛亲离。娜丁以为亲近的人能够读懂她所有叛逆、抗拒背后深深的对感情连结的渴望和对孤独的恐惧。但没有人能够做到。在长久的叛逆孤独中娜丁渐渐神化了亲人朋友的感情交流能力,而亲友们的一再退让在她眼中成了对这一神化的一再确证,使她越来越失去了面对她需要对别人展现出接纳的一面才能获得感情连结这一事实的勇气。最后娜丁的这种恐惧带来的重压终于使亲友们忍无可忍,选择停止退让。在慌乱中娜丁最终还是面对了生活的现实,试着用真正的努力去改变现状。

故事当然是大团圆结局了,但是生活可不一定。

总是在意识到自己孑然一身,成了人海中一粟才惊觉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终日对酒当歌快意情仇的少年,但没有办法调整走过的轨迹。人生没有升级模式,上升了一个阶段不会给你加满装备回满生命,摸黑走路摔的跤一样会留疤。

近来放假,失去了平日在学校的联系,也开始学着与自己相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到KTV练一下午的歌,再抱起几本书喜欢的书消磨从日当头到傍晚的时光。当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时,看他人也变得不同起来。从前的焦躁消退了,眼里得以看到每个人生活中的各种样子,当一件事物变得立体起来时,会更显得可爱了。于是更加愿意去珍惜每一段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交往,世界也变得开阔起来,压抑在心头的阴云也随风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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