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付老师,是我在哈尔滨师范大学上学时的篮球教练,他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
一九九零年的五月份,高考前的两个月,高中的体育老师乔万军跟他女朋友,带着我们十二个体育生,从县城坐了一天的长途车汽车到省会哈尔滨,参加全省的体育考试(体育生需要考文化课和体育)。
我体育考试专项是篮球,考场设在哈尔滨师范大学的篮球馆。大付老师是主考官,当时觉得他不像大学老师,体态有点胖,满脸麻坑,眼睛不大,走路有点驼背,面目表情特凶。专项是四十分,高中的体育老师告诉我拿五百元送礼,专项分就能保证三十八分。五百元,那是我父亲半年的工资,再说专项外的其他四科成绩已经出来了,60分我得了52分,专项得30分就肯定过本科段了,我对我的篮球考试非常自信,也不想给父母增添负担,就没有拿钱。由于第一次进体育馆,又没有拿钱,考试结果当天就出来了,只有27分,跟我一起考试的李宁同学交了500元钱,打了38.5分。
由于大付老师是主考官,我对他的初次相见没有一点好印象,虽然那时还不知道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单位的。
七月份高考,文化课超出100多分,而体育成绩差2分,与本科失之交臂(体育成绩81分为本科段),被哈尔滨师范大学体育系专科录入。
九月份怀着复杂的心情到哈尔滨师范大学报道。
入学第二天的晚上,来自各地的新同学们正在寝室里闲聊,寝室门被推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辅导员江南老师带着一个人进来了,这个人一下我就认出来了,虽然篮球专项考试的一面之缘,却让我记忆深刻,江南辅导员告诉这是我们体育系篮球队的教练付老师,过来找我。他那天应该是刚喝过酒,我从床上起身,站在对面能闻到喷出的酒气,他非常直白、带有命令性的口气告诉我:“明天到篮球队训练,而且我们年级篮球队就招我一个人”,还没等我说是否同意,他转身出门走了。
进了篮球队,在同学中是骄傲的事情,不过对我最初来说是煎熬。
就我一个新菜鸟,其他队员至少都训练过一年,训练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大付老师训练时的凶劲比长相更厉害,大声的吵你、骂你,弄的其他队员谁都不愿跟我一组。开始的几天经常强忍住泪水,训练结束后跑到操场大声痛哭。
他每天早上都起早到篮球馆打球(这是篮球队非训练时间),他让我也必须跟他一起,又是没商量。
在校的两年时间几乎没有间断每天的训练。虽说天天一起跟他打球,他在我心中的好感怎么都难以培养起来,不过一年后我的篮球水平不仅大有起色,还能扣篮了,为此还赢过他设的50元扣篮奖励。
训练之外,他不像大学老师,很社会,说话时常带脏字,跟我们也称兄道弟;有人说他义气、有人说他故意抓补考而收同学送的礼;还经常带我们出去与一些校外的朋友聚会;也经常去他家不大的平房改善伙食,他爱人张老师是回民,一次临近春节分了一只羊,我们这帮身高马大的家伙们一顿吃了个精光。
转眼要毕业了,大付老师问我毕业去向。我们这届是定向生,不想回去县城,但也没办法。他又是命令的口气说:“你就坚决说想不想回去”?我说:“不想回,可是办工作没有关系、家里又没钱”。很少笑的他,笑了,笑的很得意,转身走了。
我在学校有过两个处分,还是签了合同的定向生,他动用了社会上朋友的关系,找省教委、区教委,说通学校,最后把我安排到黑龙江省畜牧局工作。
大付老师总把我当哥们对待,可我怎么都哥们不起来,我怨他、感谢他、信任他,说不清。
毕业后,每逢春节都去看他,跟我每年回家看父母一样,说说工作的事情,聊聊同学就没话了,倒是跟他爱人张老师还他家女儿毛毛说的很多。
毕业后的第六年春节,几次电话都联系不到他,找其他老师,告诉大付老师前几天脑出血,在医大二院抢救呢,放下电话,脑袋瓜子一片空白赶到医大二院,也不知在哪个病房,就在住院处一层一层楼的找,终于看见他爱人张老师,哭着跟我说:“你老师抢救过来了,就是谁都不认识了”。他躺在病床上,平时的凶相一点都没有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木然的走过去,当拉着他无力的手时,他突然轻声的叫我名字,断断续续说我们曾经的事情,家人激动的热泪盈眶,我的大付老师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