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

我曾认识一个叫海燕的东北女人，不，一个东北女孩子，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

那天早晨，我正开着车从家里出发去向往已久的单位上班，春风得意的感觉。手机响了不屈不挠地响着，我蠕动了一下，醒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屋顶上的灯罩都发黑了，旁边有壁虎留下的分泌物痕迹，阳光在窗户上闪着光。我想起来我还没有车，我竞聘那个单位失败，现在在离家很远岛国打工。

外面是地铁经过的声音，短暂的轰隆隆之后是寂寞的周末早晨，除了家人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我。

接了电话，竟然是胡力老婆海燕的声音：“不会吧？还在睡觉？快来！就差你一个了，菲菲公寓，早茶和下午串，游泳打牌运动任选。”

菲菲在大家眼里是个慵懒的贵妇人，常常日高也不起的，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睡美容觉吧。

“我们在准备东西了，你快点来帮忙。”

我在迟疑，跟他们混很热闹。但是，体力吃不消，钱也吃不消，倒是三高快有了。

海燕一个劲地催我快去，她说今天他们和菲菲请客，我不去胡力会无聊，说李秋她们也快到了，问我还墨迹个啥，我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一直说今天天气好，有风又不热。隔着电话，我知道她偏着头笑着，有着和她体格不相称的可爱。

海燕说话爽快好听，说得密不透风我招架不住，说马上起来就去，她挂了电话。我刷牙的时候感觉耳边仍然余音袅袅，催着我快点快点。

这些人，除了海燕，我们都是汉语言教育大专班的同学，除了菲菲，我们都是来岛国打工的外劳。

外面微风轻送还有永远的夏日阳光，我坐上地铁，地铁里空荡荡冷飕飕的，连座位都凉冰冰的。大清早去人家吃东西有点不可思议，列车咣当当地迎着朝阳开过去，一片绚烂的阳光。

海燕还在发信息，确认我到了哪一站，她会在哪里和我碰头，告诉我李秋和林平平都到了，她们买了五香、萝卜糕、春卷、油条豆浆，菲菲在准备茶道。

菲菲家的茶确实上档次的，我们喝茶水，她们叫茶道。

我们相逢是缘也是无奈，那时候刚来岛国不久。信心和踌躇满志很快被这里的酷暑蒸发得一干二净，天天裹在人群里坐车去上班下班除了汗味还有异味，然后吃饭睡觉，四周是海没了方向，人都惶惶然。

去充电最实在，我报了英语班和汉语言教育，想着英语不灵光，要会一点，搞个语言教育文凭可以发展第二职业。于是遇见了他们。

第一天走进那个小教室的时候，几位大妈大姐正在谈论长期准证、申请永久居民的事情。没有一个男生，我朝他们挥挥手去后面坐了。

随后一对青年男女进来了，笑着走上讲台跟大家打招呼，女孩子偏着头：“嗨，大家好，我是海燕，这是我老公胡力，大家看他帅不帅？”

胡力也问：“我老婆漂亮不？”

大家鼓掌都说帅说漂亮，教室小，声音在里面回荡，很热烈。我还没有搞清楚状态，就觉得现在年轻人真可爱，也拍了几下手。

胡力和海燕两个人都北方人，个高体格大，肉嘟嘟的，都染了黄头发头顶扎了一个小辫，确实也长得不错，还挺有夫妻像的。除此，海燕还是挺有女人味的，笑起来好看真诚，要是小巧些，是真心可爱的。

她说胡力是为了陪她上课才来的，那边都小妹妹，他们开玩笑说不放心，就到这里来了，交给各位大哥哥大姐姐管着挺好，托付给大家了。

胡力很快赢得了大妈们的欢心，他能说会道会跑腿。我也赢得了大家的欢心，因为我替她们做作业听课划考试重点。

海燕不在这里上课，她在隔壁上幼教课，本班也有几位幼教老师进修的，纯粹是混文凭。海燕俨然成了这里的编外人员，天天来打招呼来蹭课，跟大妈们打成一片。

然后他们俩隔三差五地拉着大家一起出去吃火锅吃布菲唱歌，我那时候才知道布菲是什么，是价钱不菲的自助餐。渐渐地，响应的人越来越少，就剩几个经济条件好的和单身的参与。

这其中，菲菲李秋每次都在，我偶尔不去，实在心疼钱，每次花钱都仿佛听见钱哗啦啦地进了收银台，心就皱缩了。

胡力和海燕也像我们一样打工的，这样潇洒花钱，年轻人真潇洒会玩。

久了，也就熟了，每个人都有几句话的故事，大多数人的故事是励志的，他们的故事是温馨的粉红色。

胡力大专毕业后一直在岛国打工，在网上认识了海燕，发现是家乡人，两个人惊叹神奇的缘分。海燕就过来看他，两个人那时候身材都苗条，俊男靓女一见钟情，一同回去见家长办证结婚，真正的裸婚，他们俩跟我们强调，结婚时什么也没有，海燕随后找中介也来到了这里。

他们现在也什么都没有，跟人家合租着房子，家具是房东的，他们说他们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