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砭骨之痛感从 脚底的涌泉穴上袭来,我仍旧不忘跟紧前方的登山伙伴的脚步,使尽所有的筋骨之力,踏上了通向紫蓬山山顶的最后一块石板。
当凉风夹着山间湿润草叶之露吹拂我脸颊时,我禁不住回首那每一级我行之如行刀刃之上的石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脚印所覆之地,都徐徐涌出了晶莹的泉水。我会心一笑,明白自己获得的不仅仅是一片蓝天、一个背包、一个朋友、四十里路,而是我内心的世界,我窥见了,那侘寂般质朴的心,正渐渐变得愈加透明。
仿佛一切才刚刚开始,恰似初生般的婴儿一样对这个面前的世界充满了畏惧、惊喜,我怀揣着同样的感情对这通向紫蓬山的路途填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我很爱那个急急忙忙收拾远足拉练必需品的笨拙可爱的自己;很感谢那个如同初次参加集体春游的小学生般兴奋不已以至于一夜未眠,第二天坐上集体巴士后才安心呼呼大睡的傻里傻气的模样;我很喜欢那个徒步走过四十里路却未曾喊过累与苦、只是带着一顶与天空的蓝相近的澄澈的帽子、用拖着厚厚眼袋的双眸,平静的外表下波澜的内心,带着淡淡的忧伤与喜悦从学校这个大盒子中记录下每一棵树的形态、每一株草的心情、每一朵花的密语、每一股清泉的汩汩奏鸣、每一快无名的石头的冥想或是呐喊、每一块石碑、每一尊佛像、每一座雕像背后饱含着血与泪的故事背后那细腻的、真正的自我。
仿佛一切从开始便是结束的笙箫。远足拉练中的自己除了是在不断行走,并用肉眼、心灵思索万物之外,着实是活在两张疲惫不堪的眼皮带给我的无尽黑暗中的—开始是因为过于兴奋,结束是因为过于疲惫—我触碰到了那个体力透支的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面,却也拥抱到了那个最坚毅勇敢的一面。我的眼前黑不是黑,是两股莫名的心绪在暗暗较量,是孤独的自己徘徊在无数所打不开门、进不去的港湾外。诚然,无尽消极的情感在某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如同魔女饲养的黑蝶,将我重重死死包裹。可我并不想呻吟,我的确是很抗拒那个懦弱的自己的。但幸好,有一座名曰“紫蓬”的山门缓缓打开,投我以与的五月初萧瑟含蓄性格不同的最温暖热烈的风景—万丈光芒将黑蝶粉碎成灰尘,我终于克服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远行,此时此刻,我远离了芜杂的日常生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遗世独立于紫蓬山之巅,与天下俊杰试比肩的豪情涌上心头,化作前进路上的漫漫长阶。此刻,这一切于我而言不过是逆行菩萨。
梭罗曾说过:“旅行的真谛,不是运动,而是带动你的灵魂,去寻找到生命的美。”是的,我目光所及之处,我心所涉之地,无疑尽可算为侘寂之美—爬满青苔的冗长石路、饱经沧桑的老木桩、锈迹斑驳的铁栅栏、手中握不住的林间罅隙中闪烁着的太阳光……
当然,那个用灵魂贪恋行走的女孩,尽管有着很多难以更改的缺陷与矛盾,但她相信那个勇敢走过四十里路,看过四十里风景,叩问了与现实距离四十里的心的自我,也有着淡淡侘寂之韵吧。
愿吾生敢于不避苦难,万受而无悔无怨不悲不泣,只求个贪恋冥想的大脑与贪恋行走的灵魂之间一丝足以得意忘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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