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让我陪她去相亲,我说你们两人见面,干嘛叫上我,不显得尬吗。
她说,我有一种泼性,如果对方问及一些毁三观的问题,我可以拍案攻之,她赋予我这样的权力,后来我果然不负众望。
在所有人看来,包括我,我们嘻嘻哈哈,无往不胜,即将进入我们的兵马世界……
暮春三月,上午太阳正暖,少许微风,吹不起裙角。
闺蜜骑着哈雷摩托车,像风一样旋转,刹车,甩头,然后抵到我眼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袭黑色紧身衣,风情万种。
李敖评价过70年代第一美人胡因梦的美:
“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别人,是胡因梦。”
不,还有我闺蜜!
我坐在她后面,风驰电掣般地向贺兰山路开去。
三月的风,本来在山间窝着,被这二货的超速引出来,像阿拉伯的神毯,在空中起舞,空中蹿,上升,旋转,俯冲。
宽阔无人的石子路上,诡异的引擎在轰鸣,在大自然中纵情恣意的放纵,伴随着我尖锐的哨音。
我们像两只孤独的鬼在群山乱石间狂欢。
一直这样开下去,像是疯子所为,我敲打她的后背,示意她开慢点,声音淹没在风中,她不但不听反而加大了油门。
前面延申的公路弯弯扭扭,我害怕,闭上眼睛,环着骑手的腰,一寸一寸往下摸,一路到了肚脐眼,旋转慢捻。
她转过头说:你变态啊,往哪儿摸呢,再不能往下走了,她抓住我继续下去的手。
反正大家带着头盔,只能靠心领神会。
我们哈哈大笑,唱起了火辣辣的情歌,一路狂奔了四十分钟,停在落石堆砌的路旁,我狂吐,捂着肚子,仰起头说:我的胆、肺和胃快出来了。
她说:你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啊,五脏六腑能从嘴里出来,你是想把眼泪倒进眼窝子里吧!
我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
她搂着我的腰,亲吻着我的头发:亲爱的,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你只要一个肯定的眼神,我马上回去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我们在山上找一些小石头,她说这些自然山石有灵气,一眼相中的带回家,放在鱼缸里或者放在酒柜上能提高逼格,她见过很多艺术家,家里摆放着又丑又畸形的石头。
我挑了一块大的,今年腌酸菜,把它放在缸里,是顶顶好的。
我们是在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厅见面,对方板寸头,内里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外面是件藏青色的羊绒大衣,脚踩一双布洛克靴子,整个人看上去清风霁月,温尔儒雅。
我们寒暄之后在窗户边落座。
他双手好像闲得发慌,以指尖敲餐桌,发出笃笃的声响。
闺蜜耷拉着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看出来她是想故意放轻松。
对方看着我说:我叫程观,站起来捏着我的指尖,点点头。
刚见面的时候问好了啊,好奇怪啊,我心里想。
程观自带迷人气场,这手也好有力道,我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被他捏过的指尖,顺带在脑海里YY了一下,哈哈哈。
我看了一眼闺蜜,她已经脱掉黑色皮夹克,里面穿着带有铆钉和银色亮片的黑色T恤,这是盔甲装备啊。
程观挑着眼角,似笑非笑,还故意活动手腕。
一股肃杀之气在我们周围荡漾,但在座的各位都表现得镇定自若。
敌不动我不动。
程观笑着对我说:你脸色不好,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他叫服务员来了一杯红枣莲子银耳汤。
我连连道谢,站起来鞠了一躬。
闺蜜鄙夷地对我说:一副奴才相,能不能有点骨气,做女王,不要做婢女。
我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程观又是一阵细微的痞笑。
三个人都不说话,有点尴尬,我翻看餐单,好多甜点,或许是我眼睛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程观又叫人来了几款苏式甜品,我对他的好感爆棚。
程观说:你是来和我相亲的吧,开门见山吧,初次见面,甚是喜欢,不知道你对我可有好感?
我看了一眼闺蜜,她哼唧了两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转头看程观,他一直盯着我看,又是一阵迷死人的笑:我说的是你。
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很高兴,我知道这是一种虚荣心的满足,当然,对方只是开玩笑,我也不生气。
因为我也不是个正经人,经得起江湖浪子的花言巧语。
我端起杯子咕隆咕隆喝了一大杯柠檬水,借口上厕所跑掉了。
他们之间明显有奸情,我在后方观察,伺机突围。
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补妆的时候,我的牙齿上粘着一块红枣皮,用指甲抠下来,然后双手捶打自己的胸口,刚才程观肯定看到了,太他妈丢人了。
哐当好几声,是摔杯子的声音,我连忙跑出去,看到程观抓着闺蜜的手腕大声呵斥:你闹够了没有,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先把屁股擦干净再来指责我,不要恃宠而骄,太霸道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回去好好练练床技。
眼看闺密直愣愣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立马跑过去站队,对着程观怒目而视,如果能用打架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只抓手腕以示恐吓呢?
我脱掉身上的印花牛仔衣,一跃而起,程观胳膊相交挡了回来,我再回旋踢,用脚尖钩住了他的小腿肚,连上三拳,他吃痛一叫。
你练过跆拳道?
是的,跆拳道黑带六段。
我本来喜欢你柔弱病态的纯仙女娇羞样,没想到也是一枚钢刺。
我抱拳一笑,算是回礼了。
你砸了店里的杯子,不用赔吗?
闺蜜说:这店是他开的,没关系,当时我应该把店砸了才好。
你不早说,我应该多要几款甜点吃啊,想起菜单上那些杭州小糕点,简直捶胸顿足都不足以表达我的遗憾。
我问闺蜜:你们是什么关系?
闺密说是“被炮友”关系。
她微微眯起眼,脸上现出缓缓的懒洋洋的微笑,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内里风起云涌。女人在讲一桩往事的时候,都用这样的表情,肢体和表情营造气氛更有感染力。
又一个故事开始了:
三年前,我一人自驾游去西藏,路上车轮爆胎,他帮我换过轮胎。
你不知道,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困难,特别容易绝望,我等了快一天,他就是从天而降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的男人。
我们一路结伴而行,看过天山,拜过寺庙,论过人间尘事。
回来经常联络,他虽显得比较高冷,但偶也会和我互动暧昧,后来我们就滚床单了。
我以为睡在一起,就成为最亲密的人了,不,我只是备胎+1。
去年,我和你吃火锅那次,回家的路上,看到他陪着一个姑娘在万达门口吃冰激凌,我去追赶他,他看到我时,将旁边的女人揽在臂膀里,像老母鸡护小鸡。
我怒不可遏,推搡他,想把那个女人从他的怀里剥离出来,那个女人一脸惊恐的望着我,程观抓住我的胳膊往后边一甩,一副要和我划清界限的嫌弃表情。
他奶奶的,睡我的时候,恨不得把我含在嘴里,现在给我装纯情。
那么多人看着,众人对我的怜悯炼化成一腔孤勇,我将那个女人拉过来,扔向绿化带,然后甩了程观一巴掌,没想到那女人起身向路边跑去,被将要停下载客的出租车撞到后背上。
或许我们两个女人被程观欺骗,同时做出非理智举动。
程观他居然使劲推我,我没站稳,栽倒在绿化带里,脚踝被干刺扎得鲜血直流。我眼睁睁看着他抱起那个女人,还有他愤恨的眼神,说要追究我的刑事责任。
我出了医药费,叫了护工照顾她,赔上尊严,输得一塌糊涂。
医生诊断,那女人真的不严重,只是外皮擦伤,当然也有点惊吓。
原来女人只要扮软示弱,就会激发人的保护欲,而男人就爱吃这一套。
我在医院看着他们浓情蜜意,活生生将我这颗芳心碾碎,丢到窗外。
刚才他对你生出好感,不就是你这几天略显病态吗?再加上你被我的车子颠簸吐了,有点像葬花时的林黛玉,双瞳剪水,欲泪还休的病美人儿。
我说,别扯犊子了,讲正事。
自此我没有联系过他们。这种渣式男人早被我踢出脑电波之外了。
刚过完年,我从老家回来,挽着庄炎的胳膊,去我的公寓取东西,突然看到程观在我家楼下抽烟。
那货上来对庄炎就是一套跆拳道过肩摔,庄炎被打蒙了,也被送进医院,因为多处软组织挫伤,小腿骨折,庄炎年纪较大,这下得在医院好好躺几天。
我今天来就是让这货过去赔礼道歉的,以为大笔一挥,转一笔钱就完事了,你看他嚣张的样子,真是欠揍。
闺蜜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她的手指头戳着我的太阳穴:不过刚才你打他的姿势太帅了。
我甩甩头发,意气风发:这叫出其不意,兵不厌诈,老子连跆拳道大门都没进去过,照样制服男人。
闺蜜玉手摇摇:不,他这是放线钓鱼,以他的臂力将你轻松摔,这是在向你示弱,或者说他打算钓你。
那好啊,我接招,反正我也很喜欢他。来个一夜情什么的,正合我意。
再者说了,和渣男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闺蜜恨铁不成钢:一夜情的发生,说小点,给自己添麻烦,说大一点,影响安定团结社会稳定,完全不符合咱们姐妹24K纯金的积极向上的价值观啊。
我双目紧闭,回归正经:一夜哪有情啊,陌生人一夜之后是从头到脚的空虚,熟人一夜之后是无与伦比的尬与祸。
我俩总结了一下:
先到红尘中滚三滚,爱过恨过成败过,一边折腾一边琢磨,受伤的为什么受伤?幸福的为什么幸福?
这一路必须坚强,还有懂得适当的示弱,学会辨别江湖毛客,自我保护,我们才能在一个接一个的春天里迎接下来的夏秋冬,领略四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