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心情十分低落的时候,吃一块糖,让阴沉的生活多了一丝明媚,也许是心理的作用,也许是糖果本身带给我们的愉悦感。糖在我们的生活中早已习以为常,如果不是 西敏司这样一本专著,我们已很难去把这种普通日常体验和权力、资本主义这些宏大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但这反倒衬托出作者的切入视角的精准到位。
这本书聚焦于工业化早期的英格兰以及美洲加勒比殖民地的甘蔗种植园,叙述了糖从一件奢侈品化身为工业化生产之商品的过程。作者将这一过程密切地与早期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奴隶化生产乃至国与国之间的政治经济关系联系在一起,将糖这一平常事物身后奇妙而非同寻常的历史格外深刻而不乏趣味地发掘出来。 在《甜与权力》中,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西敏司梳理糖果如何从一种贵族消费的奢侈品转为商人阶层消费的贵重物品最后转变为大众消费的日常必需品,在这个过程中糖的意义也在不断的流变。在糖从贵族消费的奢侈品到商人阶层消费的贵重物品的时候,我们可以看见的是商人阶层对贵族生活方式的一种仿效,即西敏司在书中提到的意义的“顺延”,商人阶层消费糖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社会地位,追求一种与贵族相似的生活方式;但当糖从商人消费的贵重物品慢慢转变成大众消费的日常必需品的时候,我们看到不再是对贵族生活方式的效仿,而是被赋予节省时间、补充热量等新的意义,即西敏司在文中提到的意义的“广延”,在糖果成为大众消费的必需品的过程中,英国国内兼具眼光和野心的商人重塑了“糖”的意义。
1650年糖果作为一种奢侈品只有贵族才能够消费,普通大众既无法负担糖的高额价格,也没有渠道获得糖,此时糖果还没有作为一种商品在市场流通,而仅仅作为一种配给品在皇室使用;到1750年糖慢慢开始成为一种商品再到1850年糖果成为一种普通的,就像现在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常用品。糖的这种变化过程,看似顺其自然,但在其背后却涉及到宗主国、殖民地、资产阶级的兴起等因素;宗主国的商人看到国内普通大众对糖的需求,进而呼吁在国内降低蔗糖的关税,另一方面殖民地的种植园主不断扩大甘蔗的种植,这中间还涉及到奴隶的贩卖以提供给殖民地充足的劳动力,糖在这里只是一个连接所有因素的结点,或者说糖果只是一个表征,除了糖果这个结点也可以是茶或者是咖啡。 在糖果不断渗入到普通大众的生活中,我们可以看见大众饮食方式的改变。以前由家庭妇女在家中制作三餐,有了糖以及工厂生产的预制食品,家庭妇女便从一日三餐中解放出来,家人可以喝甜茶配面包,如此便可解决一餐。家庭妇女之所以不在家庭中制作食物转而为家庭准备更加省时的食物,正是因为这是的资本主义生产要求家庭妇女也参与到生产中,为了节省出更多的时间,糖成为了她们为家人准备食物的好帮手。从这里可以看到的是工业化的生产方式越来越多的把人与生产联系在一起,甚至改变原有的家庭生活方式和家庭分工。“糖”成为一种被制造的需求,渗透到普通大众生活中,直到完全侵蚀他们的生活,让他们无法离开这种体验。
回头看我们现在的生活,一如“糖”成为日常必需品,我们的生活中到处充满着被制造的需求,比如说手机,也许对我们来说最简单实用的功能就是接听和拨打电话,但现在手机可以导航可以交友可以购物,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些功能齐全的手机是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选择了这样的手机,并且它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被手机开发商和制造商制造出来的生活方式,而我们不断的追求着这些被制造出来的需求,为生产者和开发商制造更多的利益。
通常,在不发达的社会里,最贫困者在许多方面被视作最“传统”的。一种穷人既因为就已习惯也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而只能吃的食物可能在富人那里大受赞美,尽管他们几乎从来不吃。生产和消费的关系甚至类似于使用和意义之间的关系。我并不认为物品所蕴含的意义是天然或者必然的,我相信这样的意义源于使用本身,特别是当人们在社会关系中使用它们时。社会现象就其本质而言都是历史的,也就是说在“某一时刻”,事件之间的关系并不能从它们得过去和未来中被抽象出来。 人类的食物偏好位于其自我界定的核心地带:在人们看来,那些吃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食物,或是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吃着类似食物的人,往往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甚至更为低等。按照一个文化自身的方式,把对这个文化而言新奇和不同寻常的事物变成它内在的一部分。人类生活在自己所编制的意义之网中。我们要根据既存的、特定的文化体系所赋予现实的意义,开构想和解释世界。这一观点把认知顺序置于我们与世界之间——我们必须“思考”这个世界方能“看到”(分类)它,而不是以其他什么方式——这对于任何认为文化就是作为界定人之为人的最主要特征的读着来说是很有说服力的。
在收入的前提下习惯决定了人们会购买什么样的食物,而习惯大多都是阶级造成的。通过激发他人得消费,我们影响了他人的自我界定,从而亲密地进入到他人的人格中,而人格对他人意味着认为自己究竟是谁、到底是什么。由于时间的压力,人们把自己通过消费不同的东西从而获得的乐趣一并“浓缩”到了一块,例如看电影的同时吃着爆米花。 罗兰.巴特:作为符号的食物不仅仅服务于不同的主题,同样也服务于各种情景;这总的来说意味着食物是在强调特定的生活方式,二不是去呈现它。吃这一行为已经超出了自身的目的,它可以替代、概括,以及指代其他的行为,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它才名符其实地是一种符号。那么这里所说的别的行为是什么呢?今天,我们可能大概会说食物的“多义性”显现乐现代性的特征;在过去,只有节日性的场合才有作为节日符号的食物,二这些食物得按照一定的规矩来安排。然而今天,工作也有了标示自身的食物,即补充能量热量又少的食物,不光是有助于人们走进现代生活,俨然成了人们进入现代生活的一个标志性符号……我们正见证着食物在与之相关的各个领域里 那异乎寻常的扩张过程:食物正在与越来越多的场景融为一体。二这样的一个过程往往打着更卫生和更优质生活的旗号。然而事实上,需要再一次强调的是,食物也承担了指代它被食用时的那个场景的功能。食物有着双重的意义,既是营养物质又是社会礼仪和规范;而它作为社会礼仪规范的一面,当人们的基本生理需要得到满足之后,不断变得越来越重要,正如在法国的情况一般。换句话说,在当前的法国社会,食物有一种不断将自身转变为社会情景本身的趋向。
食物可能只是一场更庞大、更根本知转变的一个表征。饮食被整个重塑,这是因为社会生产的面貌被彻底改换,以及时间、工作和闲暇得性质也与之一道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