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女主角妮娜想跳天鹅皇后,是为了实现妈妈未完成的梦想,最后却是为了释放自我,破壳而出。
生长在妈妈近乎变态的掌控欲下,她纯洁,纤弱,哀愁,天真,成为了白天鹅的不二人选。而这些美好的字眼背后,却是一个压抑的灵魂。
她已经28岁了,却从未拥有过生长的空间。她的妈妈可以随意地剥去她的衣服,让她赤身裸体,可以粗暴地剪掉她的指甲,她却不能反抗。
她不能说不想吃东西,否则妈妈马上就要丢掉一个完整的蛋糕。她不能晚回家,因为妈妈会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等她一夜。
她甚至连挠自己背后的疹子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承受着妈妈过分的指责,妈妈把自己舞蹈生涯的失败都归咎于她的出生。她那么努力想做到完美,只是为了让妈妈开心。
她的“自我”被压缩到一个极小的角落。她没有任何隐私和自由,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即便她能做出美好的动作,但身体仍是僵硬的。
黑天鹅这个角色,让她那个压抑许久的自我终于找到了萌芽的机会。
她28岁了,终于敢在妈妈让她脱掉衣服的时候说不了,终于敢堵住门不让妈妈进来,终于敢深夜在酒吧和陌生男子接吻,终于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享受性爱了。
如果不是因为黑天鹅,她会以乖乖女的形象被妈妈控制一辈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但正是因为有了黑天鹅,她可以自己做主了,哪怕眼前是万丈深渊,也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黑天鹅的养成是一步一步的。足尖的血,指甲的血,肩胛骨的血,幻想和现实交织。她的后背长出了黑色的羽毛,双眼充斥着血红色的欲望,就连腿也折成了天鹅的模样。
她一点点释放出自己的黑暗面。她向母亲嘶吼着,她乱摔东西,她嗑药,她醉酒,她的性幻想对象是个女的,她杀死了自己心里的白天鹅。
此时她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叛只是压抑太久之后的反弹。她挣脱了妈妈的束缚,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迷失了。
顺从与反叛,必须得都尝试过,才有能力掌控。只有顺从或只有反叛,都会驱使人走向极端。
《十三邀》里的俞飞鸿与《奇葩大会》上的蒋方舟曾不约而同地说过,自己人生转变的时刻,就是自己终于学会破口大骂的那一刻。因为严格的家庭教育,她们不曾具备这样的能力,于是只能后天习得。
在有能力表达自己的愤怒之后,她们可以选择不表达,但是那次破口大骂使她们明白,自己是有力量表达的。
我们终其一生,都本能地想要弥补自己的缺陷,解开拧巴的自己。
黑天鹅妮娜也一样。她终于伸展开了身体,终于尝试过被禁止的一切,她打破了囚禁自己的条条框框,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最后一幕,她重新画上了白天鹅的妆。但此时的白天鹅,与第一幕的白天鹅完全是两回事了。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这个过程,她走完了。
妮娜在舞台上短暂的绚烂,代价惨重。当一个人为了艺术而痴狂时,艺术便脱离了人的掌控,反客为主,要用鲜活的灵魂作为它的祭品。
电影《黑天鹅》中值得深思的地方很多,但最值得一写的,还是妮娜母女之间病态的关系。
因为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千千万万的母亲,把女儿视为傀儡,以“乖”为评价女儿的唯一准绳。她们试图用自己失败的经验去培养一个成功的女儿,她们用母亲的身份绑架女儿的梦想。
花白曾经看过一句话说,有一种鸟儿,自己飞不远,于是在窝里生一个蛋,让蛋飞。
这样的母亲,把自己的失败全赖在孩子身上,把自己的梦想全交给孩子去实现,自己守在家里不作为,且时刻不忘强调自己的“牺牲”。
生命的诞生,本该是充满希望的,被祝福的。但妮娜们一出生,就背负着绝望,承载着母亲的怨恨和不甘心。
妮娜死了,千千万万像妮娜母亲这样的人却好好活着,她们不仅毫无愧疚,还自认伟大。这难道不是最悲哀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