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事情怎么样呢?”
“我妈死了”
“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韦铭,陪我去趟临海吧。”
“去临海做什么呀?你这边儿还有演出呢,别闹了,事情办完赶紧回来。”电话那头的男人性情变得急躁起来,宋薇沉默了两秒,接着冷静地说:“明天如果见不到你,我们就分手吧。”说完她便挂了电话,可这房间太安静了,她一贯在热闹的酒馆里呆久了,一时忘了自己的内心有多么害怕孤独感,这一刻,她和野猫无异,比这更恐慌的是,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母亲的身影,自责感一涌而上,前一秒她想的是她需要去临海吗?可现在她只想着母亲那句话:告诉他,我不后悔爱过他。
在这份惦念里来回奔走,宋薇度过了她短暂的人生里最为漫长的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现在醒来是几点几分了,她无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一张平静而深邃的面孔正望着她,她惊吓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到确定这个男人是她熟悉的模样便捂住了面孔,喜极而泣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几分钟前,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你。”
宋薇抬眼看着他,说:“我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没办法,你都说分手了我能不过来吗?连夜开着我的破车一路飞奔到这儿,怎么?现在还想分手不成?”
韦铭的话让她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她的男朋友永远都秉持着一颗平常心,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不羁,却也不会毫无责任心,而如今那份不羁也被现实磨平了。她的脆弱在他面前暴露无遗,昨夜的无助感似乎让她失去了自我的本性,她亲吻着他,像是这么多年对爱情的馈赠,后来他们又做爱了,在这段关系里,她永远都像是给予者,而韦铭,他是一个比普通男人更为野性的象征。当初她爱上他,随他去了乐队,他们四处巡演,过着流浪者的日子。母亲的离去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或许她想要的,始终只是纯粹的生活。
韦铭抽着烟说:“昨天你不在,我一个人边弹边唱,唱了一整夜。”
宋薇问:“韦铭,你说临海长什么样?”
韦鸣疑惑万分,他时常在宋薇的话语中游离,就像现在,他们并不在谈论同一段话,可他也知道,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这个女孩,她有一副好嗓音,好面孔,还有他所没有的理想主义。
他只撇嘴一笑,说:“临海当然有海啦,只是为什么突然想要去那儿?”
宋薇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知道了就不会想去那儿了,你陪我去好吗?”
韦铭认真地看着宋薇,他知道如果说不去,宋薇一定会情绪化,他只能答应她,因为他可以肯定宋薇的善变会让她改变路途的方向,到那时,她不会再想着远方,也不会再想着临海到底长什么样。
可他还是后悔答应她的,他以为等到第二天,宋薇会改变主意,随他回到乐队,但她没有。早上七点便叫醒了他,背上好了自己的行囊,规划好路线,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快的话我们三天就能开到。
韦铭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到底去临海做什么?别说三天,就是一天我们也走不开,现在我们已经耽搁了20多个小时,不回去的话会被老板辞退,不行,我不能带你去。”
说完这番话后,宋薇的神色明显变得暗淡许多,韦铭熟悉这样的表情,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再任由宋薇这么胡闹下去。他需要工作,他需要一大笔钱来养活两个人。
“给我车钥匙”
韦铭又问:“你想做什么?”
宋薇说:“我就知道你没有打算和我一块儿去,你这么想知道我去临海做什么吗?我告诉你,我去找我爸,找我从来都没见过的爸,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问你怎么知道他在临海?你总是喜欢问到底,可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儿我压根就不想说,为什么不想说?因为我妈死了,我4年没见过她,到死我也没见过她,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吗?恨我当初为什么为了你和该死的音乐离开她,恨我为什么老是想要知道我爸是谁?你从来都没理解过我,从来都没有。哪怕一次答应我都是为了骗我。”
韦铭这几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他不知道宋薇是不是因为遗传而染上了怪病,看着宋薇情绪失控,彻底崩塌,他每次都会强忍着对自己说:会好的,她只不过需要你的安慰。
下一秒他便长吁一口气说:好,我陪你去。
宋薇坐了下来,她又一次抱着韦铭,对他说:“谢谢你,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在这段看似诡异的感情里,两个人都是受害者,也是被害之人,韦铭愿意包容,宋薇也愿意疯狂,只是回到原点,在四年前,如果宋薇没有遇到韦铭,不是因为一曲定情,现在的境遇或许大有不同。宋薇的母亲不愿她走上自己的老路,她说艺术会害死人,宋薇不信,彼时她只能体会到自己的感情,她觉得失去了音乐就失去了一切。可真的如此吗?现在她似乎失去更多,她理解自己的疯狂举动,她深信疯狂的人才是伟大的创造者。她反驳,却遭到了母亲的责骂,因为她爱错了人,便也把自己陷入了绝望之境。宋薇觉得她不会像母亲那样,可事到如今,除了去远方,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慰藉的支撑点。
于是她才发疯,她才撕心裂肺,她才对韦铭说:韦铭,你就像一把火,随时都能把我燃烧。
韦铭不懂,他渴望的,也只不过是简单的付出与回报,而今,宋薇也如冰冷的水把他内心的火焰浇熄了,他只能随从,不敢逾越,因为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