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大致看清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因此许多以前的事情,慢慢能被我理解,消化或者放过了。
很长时间里,面对未来,总是感觉非常迷茫。我老是想,这世界上有几十亿人,而每个人一辈子能真正认识,珍惜的恐怕不过那么几十个。而这几十个人,连同这十亿人,在不过几十年的时间里,统统都会逝去,回归尘土。那么,这几十年匆匆的日子,对这几十亿人,对我们所关心着的几十人,对我们自己,有意味着什么呢?那些历史上的伟人,英雄,流氓匹夫,阴谋家,那些个主义,观念,理想,荒废的人,也许还残留着一些可以探寻的足迹,但他们早已经不在了。他们也曾经和我们一样,吃喝拉撒,看书学习,娶妻结婚,人情往来,四处奔走,但他们现在去哪里呢呢?除了些许遗迹,史书上的或光辉或阴暗的一笔?或者自我安慰地“活在我们心里”,他们去哪里呢?
翻一下历史书,那些几千年几百年前的人们,彷佛就在你面前,他们喜怒哀乐,他们的话就像在你耳边,可是,连通他们的肉体,早已径不在人间,回归到大自然里,参与到自然界的循环中去。这时候你就会想,功名利禄,内心的欲望,不得已时的牢骚,那些个远大前程,那些个放浪形骸,那些个大气皇莫,那些个自在人心,又到底是什么呢?我搞不清楚,这让我每次读史,都感到头痛欲裂,难以平复。
我的这些心理上关于时间、历史的疑问,在很早的时候就形成了。四五岁时的记忆,只有一件让我现在还不禁流泪。那时我做了一个梦,宽广而有黑暗浓稠的海水,海风在海面呼呼地刮,海水翻腾,这时候我的视线随着梦中的摄像头,慢慢地沉入海底,海底的海沙却清晰可见,海水也变得温暖平静。我长大后总是忘不了这个意象。理性告诉我,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幻,都是无意识的脑活动的结果。感性告诉我,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表现。向下的意向被我解释为时间的流逝,海面和海底代表着过去和现在。这许久以前的一个滑稽的梦,在我脑子里生根发芽,默默地支配着我的一样一行,但如今长成参天大树,换一个角度,或许可以说是积病难返吧。
我现在对一切都是消极态度,对任何人或者事情不再抱有可怜的幻想和期望。我认为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人类总是太自我,太自恋,喜欢从自己的立场出发看待别人,抱着控制别人想法的愚蠢态度,结果碰得头破血流,只能哇哇大叫,回到家大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