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没有谁的眼睛能看到相同的东西。如果吃下别人的眼睛,你就能看到他们所看到的一切。”」
(一)
秋水一面手执细长木筷,准备享受肥厚带血的肉排,一面翻看着一本旧笔记。这本笔记是放学时一位老人卖给她的。老人说她若不看,会后悔终生。
那一行灰白字迹映在泛黄纸页上,忽的犹如闪电在她头中炸开霹雳。纸页间,夹着一把匕首。
秋水双手一抖,牛排随即戳出两个血红大洞,汁液四溅。
“阿水,泊桑哥哥来了!”母亲在客厅长声吆吆,声音传入秋水的闺房。
秋水一怔,连忙拭净案上血迹。
泊桑是秋水暗恋的男孩子。双方父母相交甚好,时常串门游玩,但秋水只觉自己与他相隔甚远。泊桑面容俊朗,却不喜说话。他从来只用一双寂寂的眸子凝视着她。
她推门而出,母亲满目堆笑:“你带泊桑玩玩!我忙着做饭!”
泊桑面无神色。秋水把他带进卧室。
“泊桑哥哥,你坐。”
秋水看着泊桑冷冰冰的面庞,笑道:“泊桑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秋水笑意更甚。
“你闭上眼睛好不好,我们来做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你闭上眼呀。闭上眼你就知道了。”
泊桑闭上双目,像睡着一般。
秋水忽然拿起桌上的那把匕首,像刽子手高举着屠刀,她将匕首飞快的戳进泊桑的双眼里,剜出了,那一对漂亮的却毫无感情的眼睛。
鲜血浓稠得像油画,沿着泊桑空旷黑漆的眼窝,一直沿着他雪白的脸颊向下爬落。
泊桑依然无声的静静坐着。
秋水低首看掌中的两颗眼珠子。滚圆硕大,黑白相溶,血丝遍布。
这是泊桑哥哥的眼珠啊,吃下去,我就会知道他看到了些什么。秋水这样想着,张大嘴巴一口咽下肚去。她唇边沾满血液。
这双眼睛有诡怪的,令人欲罢不能的奇妙滋味。这种滋味带来的快感一瞬间攫取了秋水所有的知觉,她感到那两颗圆滑的大眼珠沿着她的喉咙一路下滑,她的喉咙因极度舒适而微微蠕动,那是一种剥夺的快感——
她知她快要成为这双眼的主宰。
秋水忽的失明了。
眼前像是糊上一层墨。
然后,偌大的光亮爆裂开来。
一个画面缓缓浮现在她的面前,仿若身临其境。
“呼……呼……弄疼了我!”
晃眼面对一对雪白如绸的胴体,泛起红晕的胴体,一副少女的胴体在潮湿狭隘的床上,因冲撞摇摇曳曳。
被谁压迫着吗。
少女满面潮红,怯声道:“泊桑哥,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女孩子……”
少女身子辗侧扭转,曲线或起或伏,娇滴滴笑两声:“我就知道泊桑哥最爱我了!”
少女雪白的肌肤穿梭在茂密的树林,在一片清澈的绿色中如小兔般逃窜。那娇柔的叫喊如春风化雨,响彻山林。少女在笑,在笑,笑声清脆如铃,骄傲飘扬。
忽的。画面切回医院。
秋水看到少女双眸变得幽怨了。
“泊桑哥,这,这可怎么办……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泊桑哥,你不管,这是我的肚子,我自有办法!”
“泊桑哥,我……”
……
秋水胃里一阵恶寒。
“哇”的一声她将泊桑的眼睛呕吐出来。
泊桑的家教那样严格,泊桑看起来仪表堂堂,泊桑也会做那样的事,泊桑喜欢的竟是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是秋水最好的朋友小霜。
“阿水,带泊桑出来吃饭了!”母亲在外高喊。
秋水慌慌张张将眼珠子塞回泊桑的眼睛。
她拍了拍泊桑的肩膀,泊桑醒来了。
(二)
翌日。
秋水在上学途中截下了小霜。
“早上好阿水!真巧!咱们一起走吧!”
小霜阳光善良,就像小鹿一样童真无害。她帮助老人,热爱动物,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她向着秋水绽露出如花般的笑靥,一双眸子在晨光中闪烁。
秋水面色沉沉:“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呀?”
“闭上眼。闭上眼你就知道了。”
秋水从口袋中掏出那把锋利神奇的匕首,毫不客气的将这一双清澈的眼睛挖了出来。
她吞下它们。
不一样的世界天翻地覆。
耳闻撕心裂肺的惨叫与沉重的呼喊。那份惨叫呼喊仿佛就由她自己发出,在狭隘潮湿的空间内格外刺耳。
她眼见自己雪白光滑的肚脐渗出血来。肚脐镶嵌在高耸如山丘的小腹之上,那是只有怀胎十月才能有的小腹。
她骤然明白小霜曾经“因病休学一年”的缘由。
“再用力些!有头了!就快出来了!”一个妇人高声催促。
她的双腿极大的分开,双腿之间有温热粘稠的液体喷薄涌出。随之她看见了一个血红的小脑袋,在双腿之间孑然滑出。
“出来了,出来了……”妇人叹息。
“妈,剪刀。”
妇人递给她一把剪刀,锃锃发亮。
“咔嚓。”她剪断了连接婴儿的那条肉带。
“霜啊,你这是做什么?”
她挣扎下床,双腿孱弱发抖,手中怀抱着一个满是污血的孩子,孩子的啼哭声响彻小房。
“扔掉吧。反正又没人知道,扔掉算了。”
走向卫生间。
她那双曾抚摸过小猫温柔的双手,像钳子般狠狠掐住了孩子的脖颈。柔嫩的脖颈在她的手中宛如易碎的蛋糕。
孩子不哭了。
她看见自己将它放入厕所的槽口,很久之后“咚”的一声细不可闻。婴儿的肉体随整座城市的污水秽物漂流,消失在满是泥沼和老鼠的下水道中。
没人知道的。
不知镜中她的脸庞如此恬静。像是扔掉陈年腐烂的食品,理所当然。
“哇……”
秋水双手扶住墙壁,大口呕吐。她在小巷口吐出了小霜的眼珠。
她颤抖着将眼珠塞回小霜眼眶里。她再看小霜就像一个修罗恶鬼。她逃也似的,跌撞着向回走去。
原来那双眼睛,那双美丽无暇的眼睛也能看见这样惨烈的风景。她现在知道这份美丽称得上虚伪。她知道了却无法接受。她想要向所有人奔走诉说,你们眼中的玉女,是扼杀了自己孩子的恶妇……
可秋水没有。
她转念一想,没有人会相信她。她已经能够吃下别人的眼睛,她理应吃下更多的眼睛。
那天教师点名,秋水第一次无故缺席。
(三)
路过一家妓馆。
那当家妖娆的美妇人红姨,是众所周知的水性杨花。秋水听母亲说她是个坏女人,于是打小从未正眼瞧她。可她今天想亲眼看看她的故事。
“红姨。”秋水叫道。
红姨今日穿娇艳的旗袍,雪白颀长的腿从侧边开叉中大胆赤裸着。她手执画扇,扑打在丰满的胸脯上。
“小妹妹,叫我做什么?”
“我跟你玩一个游戏。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呵呵呵……”红姨眉目流转,“我一向只和男人玩游戏,黄毛丫头找我,还是头一次。”
秋水只静静看着她,不答话。
“好吧。”红姨笑道,“就依你。进来吧。”
秋水在客房中掏出红姨的眼睛。她正在经历一个风尘女子的前半生。
她看到烫金纽扣镶嵌在西装上,她自己就躺在那西装的怀里。西装伸手轻轻爱抚她,口中发出宠溺的笑声。她伸手绕住他的脖子,他说要一生一世守护她。
西装躺进棺材,满堂白衣戴孝,哭声震耳欲聋。她自己一袭白衣跪在那儿。
而蓦然,一群凶恶的黑衣闯入灵堂,刀斧齐下,鲜血遍地,她感到一个粗糙的身体将她掳走了。那个身体的主人强暴了她,迫她做压寨夫人,她拼命摇着脑袋。强烈的感觉告诉她,她深爱已死去的西装。
于是他狠狠抽打她,她遍体鳞伤,仍不求饶。他最终无奈的遣她下山,她看见陌生的山路在眼中蜿蜒崎岖……
为了安葬尸骨未寒的丈夫,她卖艺于街头,却被老鸨相中,夜里逼迫她献身妓馆。她孤身终于不敌命运。
她在一个酒气熏天的客人面前褪去纱衣,面带妩媚笑容。那夜她咬牙发誓,绝不再妥协于人。
她成了城中炙手可热的头牌,后来这家妓馆也归她所管。
她从不购置珠宝,却将闲钱捐给念不起书的孩子。她在巷角偷偷嘱咐中转人,不让孩子们知道钱是她给的。
她是个好心人。
……
秋水把眼睛还给红姨。她满目泪花,向红姨深深鞠一躬。她终于知道贫困同学莫名收到的补贴从何而来了,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秋水奔回家中,她想告诉母亲,红姨不坏。
她推门,见母亲躺在床上,与泊桑父亲紧紧缠绕在一起。
秋水吃下母亲的眼睛——
原来母亲憎恶父亲,甚至决定抛下她,与泊桑父亲私奔……
她将眼珠呕吐出来却再没放回母亲眼中。她感到浑身浸在了冰水里。前所未有的背叛在她头脑中放空。
惊恐的泊桑父亲坐在床头。秋水无心吃他的眼睛。她将那把匕首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脏。
她满手是血走下楼梯时,在昏暗的拐角,又一次看见了那个老人。
老人笑了:“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什么?”秋水颤抖着声音,“是你让我看见这些?为什么?”
匕首直逼老人的喉咙。
老人平静说道:“你希望别人看见你杀人,还是做一个慈善的放生者?我会留着你的眼睛,我是个商人。”
秋水双手一抖。
她眼睁睁见自己手攥匕首,匕首刺入双眼之中。一阵无与伦比的巨大的疼痛在她身体上盘踞着。
她艰难的挖出自己的双眼,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拿去吧。”秋水捧着自己的眼睛。
她流出血红的泪水。泪水流尽将永远沉沉睡去。
老人微微一笑,吞下这新鲜的眼睛。
老人拾起那把匕首,寻找下一个——
吃眼睛的人。
我是林绾娴。一只文瘾美少女。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讲故事 谢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