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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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日山舞银蛇,碧空如洗,玉帝、王母、观音和如来一脸严肃端坐在凌霄殿打牌。

玉帝好不容易做了副十三幺,正准备大杀四方,忽听一声“胡了”,惊愕之下,刚摸的发财从手里滑落。

牌刚落地,天边忽然一道霹雳,紧接着雷声跟擂鼓一般响个不停,玉帝心道“不好”。

如来看玉帝脸色阴晴不定,问,咋回事,家里有衣服没收啊?

玉帝把牌摊开,问如来,看出什么没有?

如来道,好险,刚才要不是观音截胡,我至少得多输一倍。

玉帝道,其实我真的挺好奇你怎么当上佛祖的,你们阿弥届对领导的智商都不作要求的吗?

如来白了玉帝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傲来国蹦出个石猴吗,这猴子刚一出世就害的你输钱,你怕是宿世纠缠对不对?

玉帝点头。

不用怕,我教你个主意,保管让他服服帖帖,说着,如来对玉帝耳语几句,原本一脸忧色的玉帝听了如来的话竟然拊掌叫好,喜不自胜,赞叹道,还是你坏啊。

如来听了玉帝的话面有不悦,说什么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观音看如来不高兴了,急忙出来做和稀泥,就是就是,玉帝,你看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得了吧,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如来瞪了观音一眼。

怎么回事,这牌还打不打了?王母终于忍不住开口。

打打。玉帝说着就要洗牌,观音伸手拦住,麻烦几位先把刚才的钱给了。

2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洞,洞里有只猴,爱透过重重水帘看晴空变暗,暗夜转晴。

猴子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可他并不在乎这些,只有当看到老猴们步履蹒跚地走进密林深处时他才会感到不安,因为他们再没回来过。

猴子知道他们是去等死,可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直到有只马猴告诉他,死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会再有痛苦。

他说,那不错啊。

马猴说,可也不会再有欢乐。

他说,那不行,不要痛苦,要欢乐,不要死,要生。

马猴说,你说的这个应该是长生不老,只有神仙才做得到。

他说,那我就去做神仙,不只是我,你们也通通都做神仙,不然你们都死了,剩我一个,多没意思。

马猴说,神仙跟神经病其实只一线之隔,我相信你一定能达成目标,因为你距离神经病已经很接近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说,谢谢你的信任,只是怎么才能做神仙呢。

马猴说,最快的途径应该是找个神仙师父,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儿子会打洞,神仙教出来的肯定是神仙,没跑。

他说,那好,你们等着,等我带你们鸡犬升天的那一天。

马猴皱了皱眉头,虽然你说的是好话,可怎么听着那么不得劲呢?

没事,你听多了就习惯了,我走了,你们好好活着,我回来之前可千万别死。

3

马猴本以为猴子出去玩几年就会回来,哪晓得他一走就是二十年。

猴子回来那天,群猴震动,马猴看猴子高了、壮了也黑了,唯一未变是他笑起来时仍像当年那般无拘无束。

马猴看他左手拿个棒,右手攥本书,问他,你这造型是不是想传递一个文武双全的意思?

猴子挠挠头,笑了,棒子是从东海龙王那拿的,这册子是生死簿,从地府里抢的,放心吧,我说了让你们长生不老就一定做到,喏,我已经把你们的名字一笔勾销了。

马猴眼睛一亮,你现在这么大本事么?

猴子说,不止,我还有名字了呢。

你叫个啥?

孙悟空。

听起来不错,我能问你个事不?

你说。

天上那黑压压一片是啥?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天兵天将。

这天兵天将不好好搁天上呆着,来咱这干啥。

估计是龙王和阎王去玉帝那告我状去了。

那可咋整?

没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这刚回来,是先吃饭还是先揍人?

先揍人吧,打完再可劲儿造。

好嘞,就按你的意思办,小的们,操家伙。

猴子猴孙操起斧钺钩叉,随着猴子和马猴,任狂风呼啸,一无所惧。

黑云压顶,兵临城下,猴子看那浓雾里忽然走出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慈眉善目,一开口就是要请猴子到天上去当官。

猴子挠挠头,几个意思,这摆的跟两国交战似的就为了招个公务员,现在天庭这么缺人才吗,是不是我要不答应就动手抢人?

老头笑笑,哪能呢,主要是为了表达对您的尊重。

猴子说,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马猴说,要不再考虑考虑,小心有诈。

猴子笑着摆摆手,没事,了不起给他闹个天翻地覆再回来就是了。

马猴怔了怔,老头的脸色也顿了顿,既然如此,就请孙先生随老臣前去听封吧。

好,你头前带路。

4

玉帝给了猴子一个叫弼马温的差事,这是如来的主意,猴子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只要在体制中混个几年,哪怕是一张白纸也能给他染黑咯,自然就不怕他起什么幺蛾子,毕竟他反天宫就是反自己。

猴子不知道弼马温是个啥官,不过估计应该不小,因为人人见他都笑容可掬,还经常有邀他吃饭,请他喝酒的,可惜猴子酒量不怎么好,而且脑筋有些轴,每次最多只饮三杯,接着就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喝了,有人说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猴子反问不给面子又能怎地,那人楞在当场,无言以对,猴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其实不给面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打就是了,只不过没人敢跟猴子动手。

自那以后,就很少有人再请猴子喝酒,不过这样也好,落得清闲。

虽然到了天上,可猴子的爱好并没有变,没事的时候喜欢在蟠桃园里随便找棵树一躺,然后看九重天外,白云苍狗。

蟠桃园里每隔几天就有仙女来摘桃子,猴子看那些仙女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个顶个的可爱,猴子却只对一个情有独钟。

猴子喜欢的姑娘身披紫纱,头戴紫钗,话虽不多,笑起来时却如天边云霞让人瞠目,猴子觉得她很特别,每次来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一日,仙女们摘完了桃刚走出园子就见巨灵神一身酒气拦在门外,他估计是没少喝,脸红眼白,摇摇晃晃,伸手就要拿篮里的桃,仙女阻止,他嘿嘿一乐竟然把仙女抱了起来,一时间,仙女们乱作一团。

猴子听门外吵个不停,眉头一皱刚要出去看看,就见姑娘解下身上丝绦,拿手一抖,竟然化作一柄长剑,姑娘呵斥一声,那剑跟长了眼睛一般冲着巨灵神就刺了过去,巨灵神连忙躲闪,打个滚避过剑光刚好停在猴子身边。

姑娘见猴子跟巨灵神站在一起,眼中疑惑,你俩是一伙的?

猴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巨灵神嚷嚷,弼马温,快给本神把她们拿下。

姑娘持剑挺身,目光如刀,准备以一敌二。

猴子看看巨灵神又看看姑娘,说,好嘞,接着飞出一脚把巨灵神踢进了三千银河。

自那以后,姑娘跟猴子就成了朋友,姑娘叫紫霞,使一柄紫青宝剑,猴子觉得姑娘真好,名字好,剑也好,用时是宝剑,不用时是丝绦,真是太神奇了。

巨灵神事件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他酒醒后本打算去御马监修理猴子一顿找回场子,结果半路不巧遇到紫霞率先被修理,猴子听后乐不可支,觉得这姑娘真是绝了。

不过,有一个人猴子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他叫天蓬,贵为元帅,掌管十万水兵,不爱天河却独爱银河。

他每晚收集日月星辰,就为了有一天能给心上人布一道美丽的银河幻境,猴子那一脚不知道让他多少天的努力成为白费,不过听闻猴子是为救仙女才出手之后他居然没有生气,只说了句,英雄救美,没毛病。

猴子觉得他真是个情种,他的心上人叫嫦娥,猴子见过,虽然绝美,却多少有些不食烟火,还是紫霞好,接地气。

猴子有了紫霞作伴后就很少看天了,有时候会带她策马奔腾,有时候会叫上天蓬跟嫦娥吃个烧烤,猴子常想要是每天都能这么过也挺有意思的,可惜有人不这么想。

玉帝对嫦娥垂涎已久,可嫦娥只有跟天蓬一起时才笑靥如花,对玉帝永远冷若冰霜,这让他颇为不爽。

既然不爽那就得想辙,玉帝憋了几天,想出一个点子,天庭不准谈恋爱,欢迎大家举报,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其实天蓬和嫦娥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会在这个事上多嘴,不过玉帝自有他的办法,他自己写了封举报信,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把天蓬和嫦娥抓了起来。

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他开了个公审大会,无非是先表示一下痛心,接着说只要天蓬和嫦娥迷途知返,他就既往不咎,否则的话,不但天蓬要被投进畜生道,还得把嫦娥囚禁在广寒宫,再不许回天庭。

玉帝说完这些,笑眯眯的看着天蓬,等着他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痛改前非,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天蓬跟嫦娥紧紧牵着手凝望彼此,根本就把他当成空气。

这下玉帝不干了,下令把二人分开,一个押往畜生道,一个押往广寒宫。

天兵还未走到天蓬身边,就见猴子掏着耳朵缓缓踏上凌霄宝殿,那个,我说,这天庭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谁规定的?

弼马温,天庭自有天庭的规矩,此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要是我也想谈个恋爱呢?

你?跟谁谈?

我。不知什么时候紫霞忽然出现,一步步走到猴子身边。

紫霞,你。玉帝气急,指向紫霞,胡闹!

我不是胡闹,只是想知道,天蓬跟嫦娥两情相悦,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要知道,虽然你是朕宠爱的仙女,但若是不敬天规,朕一样会大义灭亲。

有情人都不能眷属,这算哪门子天规,我看得改改。猴子把紫霞挡在身后,拿出棒子,直视玉帝。

姓孙的,你一个养马的奴才还真把自己当人了。巨灵神早看猴子不爽,往前一步,跳了出来。

可他还没站稳,猴子飞起一脚就把他踢进了三千银河。

猴子转身看向天蓬,不好意思,又弄乱了你的布景。

天蓬还没答话,玉帝脸色却已变了,他一脸沉重,孙悟空,你这是何苦,为了个所谓的朋友,甘愿陪上自己的仕途,甚至成为反叛天庭的逆贼,值得吗?

猴子笑笑,原来你以为我会在乎这区区官职,好,你等着。

猴子说完,一个筋斗冲下天界,没过多久,玉帝就听人禀报花果山上竖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号,好像是弼马温带着十万妖众已经冲过了南天门。

玉帝惊惶,连天蓬都不禁动容,这么快?

话音未落就见猴子站在身边冲他挤眉弄眼,要不是怕冲散了你的银河,比这还快。

玉帝看殿外旌旗猎猎,杀气弥漫,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孙悟空,你这是要造反?

没错,你能咋地?猴子长棒在手,不为所动。

没啥,没啥,我就问问,其实有啥事不能好商好量的,来,说出你的故事。

我没啥故事,只有要求。

那,说出你的要求。

把天蓬跟嫦娥放了就成。

就这点要求?

咋地,你还打算给他俩成个亲啊?

玉帝都快哭了,朕这就下令,来人啊。

属下在。

放人,麻溜放人。玉帝边摆手边背过身去,简直连一眼都不愿再看到他们。

那个,我还有个要求。

你还有啥要求嘛!玉帝明明已经快崩溃了,可还是在紧急关头悬崖勒马。

那个,我俩的事。猴子指了指紫霞。

你俩愿意干啥都行,成不,结婚朕都不拦着。

那就多谢你了,到时候早点到,多喝几杯啊。猴子说完,握住紫霞的手大笑着离开凌霄宝殿。

5

如来,你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害我丢多大人。

卧槽,你少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什么明白糊涂的,你说猴子这事怎么整?

什么怎么整?我都能看出他心里有人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又不瞎,当然知道他心里牵牵念念的都是紫霞,可这跟我要修理他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的,亏你还是玉帝,难道你们天庭选拔领导对业务能力都不设底线吗,猴子一无所有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是你,加上我都拿不了他,现在他心里有了牵挂,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权衡一下,就像是天上的风筝,飞得再高有毛用,咱们只要一收线,他必须俯首称臣。

哦,原来如此,还是你坏啊。

你妹的,要是再说这话佛爷非大嘴巴子抽你。

哼,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6

猴子跟紫霞成亲那天,天庭除了天蓬跟嫦娥再没一人前来道贺,曾经那些跟他把酒言欢,夜夜笙歌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紫霞跟猴子说,你别怪我那些姐妹们,她们也身不由己。

猴子咧嘴一笑,他们不来反倒好了,要是来了还得花时间陪他们,哪还有空洞房?

紫霞含羞低头,怪猴子没个正经。

那一日,天光正好,猴子钓了几条大鱼,要紫霞请天蓬和嫦娥来吃烤鱼,忽闻天蓬出事了。

后来才知道,天蓬犯了跟猴子一样的毛病,多管了两件闲事。

一是天庭卷帘大将失手把琉璃盏给打破了,玉帝说他触犯天规要贬下天界,另一个是西海的龙王三太子不小心烧毁了玉帝赏赐的明珠,于是也触犯了天规,只不过他这个比卷帘那个要严重点,判了个斩首。

天蓬因为之前所有心思都在打造银河上面,所以对天规什么的没怎么研究过,自从被猴子救下之后觉得这天规真是太操蛋了,打破东西算犯规,烧了玉帝赏赐的东西也算犯规,给了人家那就是人家的,人自己的东西愿意咋处置就咋处置,犯得着让你玉帝操那份闲心吗?

天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当然也这么做了,然后玉帝就又不爽了,觉得自己的天威受到了挑战,好在这次猴子已经不在天庭了,他无所顾忌又恐夜长梦多,当猴子得到消息的时候除了嫦娥被囚在广寒宫里,天蓬、卷帘和小白龙都已被贬下凡尘了,当然,天蓬是从畜生道下的凡。

紫霞还没说完,猴子就红了眼眶,他大手一挥,一根铁棒从天而降,他抓了棒子直奔天庭。

想是玉帝已算准了他会替天蓬报仇,猴子站在云头,看平时只有哼哈二将站岗的南天门竟然被重兵把守,他握紧了手里的棒子,一招横扫千军,径直从南天门扫到了凌霄殿。

大殿正中,玉帝正襟危坐,他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满头菠萝,庄严法相,正是如来佛祖。看来玉帝对这场仗准备的还是满充分的,三十六天罡,二十八星宿,二郎神杨戬牵着哮天犬,三太子哪吒踩着风火轮,再加上四大金刚,十八罗汉,也不知有多少人把猴子团团围住。

玉帝端坐正中,皮笑肉不笑,今儿个是哪阵风把齐天大圣给吹来了,不知大圣此番光临有何贵干呢?

猴子每往前一步,众神的包围圈就缩小一圈,猴子走了三步,圈子也小了三圈,猴子擎起铁棒,没啥,就想给天蓬讨个公道。

公道?哈,你要啥公道?

让他从畜生道回来,你,从畜生道下去!猴子指向如来,双目如剑。

孙悟空,朕早知你顽劣成性,本不想与你纠缠,既然你出言不逊,就休怪朕不留情面了。

好啊,那就开打吧!猴子说完,飞身就要狠狠地抽玉帝一个大嘴巴子,众神哪能如他所愿,也纷纷飞起,一时间,刀枪剑戟,金器破空,血色浸染,厮杀不停。

没人知道猴子有多厉害,巨灵神不知道,奎木狼也不知道,托塔天王不知道,太上老君更不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地上也过了三个寒暑。

满天神佛已倒的七七八八了,猴子也遍体鳞伤,可他眼眶仍红,铁棒还硬,他冲着满面惧色的神佛喊道,来呀,跟你孙爷爷再大战三百回合。

所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往前。

猴子笑了,拿起铁棒刚要出手,忽听一声“相公”,猴子转身,没看到紫霞,楞了一下。

就这一愣,满天神佛瞅准了空档,捆仙锁,缚仙绳,乾坤袋,百宝箱,各类法器跟不要钱似的往猴子身上招呼。

猴子终于被擒住了,他向四处张望,想找到紫霞的影子,可除了看到如来在掩面窃笑,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一不小心猴子就挣脱了。

玉帝低声问如来,刚才那声“相公”是你叫的吧。

没错,咋样?

太像了,连我都相信是紫霞来了,差点没吓尿,你想,这一个猴子咱都对付不了,要是再来个紫霞,那就直接玩蛋去了。

放心吧,跟你说了他心里有了牵挂肯定万无一失,孙悟空,齐天大圣,我呸,一只毛猴而已,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

玉帝伸出大拇指,还是你坏啊。

如来脸色一变,别说这没用的,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猴子?

当然是处以极刑,不杀留着过年么?

如来摇摇头,我给你出个点子,不如……如来冲玉帝耳语几句。

玉帝连连点头,喜上眉梢,还是……,那个还是你说的有道理。他理理衣服,坐直身子,孙悟空,你无端大闹天宫,本应处以极刑,但幸好我佛慈悲,有佛祖为你讲情,现朕打算让你去下界保唐僧去取西经,你可愿意。

悟空还没答话,只听一声“相公”响彻了整个凌霄宝殿。

玉帝本以为又是如来的恶作剧,正打算说他两句,忽然间发现紫霞竟真的出现在大殿之上,她手执紫青宝剑,把猴子牢牢护在身后。

猴子本来一脸的无所谓,看紫霞出现登时乱了方寸,你来干嘛?

我来救你啊,相公,别怕,我这就把这些绳索斩断。紫霞说着拔出宝剑就往绳索上砍,她砍了良久,却毫无效果。

玉帝见状,本已缩起的脖子又伸展出来,来人呐,把紫霞给朕拿下。

玉帝老儿,你敢动我媳妇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

猴子獠牙森森,青筋暴出,可紫霞还是被天兵天将捆了个结结实实。

猴子看着玉帝,眼中像天边的火烧云,满是浇不熄的烈焰,紫霞泪流满面,相公,我真没用,我救不了你。

孙悟空,现在你夫妻二人都被拿下,要不要考虑下朕的提议,若是愿意听从,尚可留你二人性命,否则的话,立刻处死,朕简直连一时半刻都不愿再等。

猴子看向紫霞,她身披紫纱,头戴紫钗,虽满面泪痕,却不肯低头,猴子说,我愿意保唐僧去西天取经。

不要啊,相公,不要答应他任何事,他没这么好心,不会放过我们的。紫霞拼命阻拦,猴子心里在滴血,却强挤出笑容道,没事的,取个经而已,很快,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身上绳索自动解开,悟空看了眼紫霞,一个筋斗,翻身下界。

紫霞说,相公,我等你。

7

猴子未免想得有些简单了,其实西行路上,日子并不好过。

他记得刚出发的时候唐僧说,此去西天一共十万八千里,若是顺利的话,一十四年即可到达。

唐僧话没说完猴子就告诉他,我一个筋斗就十万八千里,你要不要试试。

唐僧瞪了他一眼,双手合十道,你心不诚,老想着另辟蹊径,就算取到经也不是真经,这次我就当你开玩笑了,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念紧箍咒了。

猴子摆摆手,念你妹的咒,我不说就是了。

取经团队一共有四个人,其实说的再准确点,是四个人和一匹马。

除了个一根筋的唐僧之外,还有头爱看月亮的猪,一见瓷碗瓷碟就双手发抖的老沙和一匹有恐火症的马。

就这么个团队,能有多大出息,再加上隔个十里八村就冒出个妖怪说是吃了唐僧肉,延年又益寿,然后猴子的时间就被硬生生地分割成两半,一半用来防备唐僧被妖怪抓走,另一半用来唐僧被妖怪抓走后去救他。

猴子突然觉得自己太忙了,忙的连天边的彩霞都没时间看了。

老猪说,大师兄,其实你有没有觉得凡是想吃唐僧肉的妖怪都有些缺心眼。

猴子问,怎么冒出这么个想法。

老猪说,要是唐僧肉真能长生不老的话师父还不早就被咱哥几个给吃了,哪能轮得到他们?

猴子说,有道理。

可道理归道理,说出去,妖怪们还是一致认为吃了唐僧肉,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一切如同唐僧所说的那样,取经路终究走了十四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到了西天雷音寺,猴子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西游天团都是带罪修行。

唐僧其实叫金蝉子,是如来的二徒弟,因为质疑佛法被佛祖贬下凡尘重证大道;老猪是天庭的水军总司令,因为调戏仙女被贬入畜生道;老沙是卷帘大将,打碎了八宝琉璃盏被贬落下界;至于白龙马,本来是西海龙宫的纨绔子弟,纵火烧毁了玉帝赏赐的明珠被谪放鹰愁涧;而自己是因为大闹天宫闯下了弥天大祸也被流放人间,可因为啥要大闹天宫,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们到了西天,罪业已消,好像突然之间,他们的习惯也都改了,老猪不再每晚看月亮,老沙看见瓷碟瓷碗手不再哆嗦了,白龙马也不怕吃烧烤了。

在大雄宝殿,唐僧得到了旃檀功德佛的封号,老猪被封为净坛使者,老沙是金身罗汉,白龙马的封号最长,是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而猴子也得到了一个封号,叫“斗战胜佛”。

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四人一马仿佛完成任务般匆匆散去,在猴子印象中,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好好说。

自那以后,唐僧每天出去给人讲经,弘扬佛法,老猪吃遍世间各色美食,老沙开了个人体彩绘培训班,白龙马研究开发海上公园的项目,似乎所有人都有事做,除了猴子,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以前还能看看天边的彩霞,或者想个什么办法把唐僧的嘴给封上,让他再也念不了紧箍咒烦自己,又或者拿起金箍棒打打妖怪,说起妖怪,猴子有些怅然若失,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棒子了,可他明明是斗战胜佛,应该战无不胜才对,没了棒子还怎么打?

8

他越想越头疼,索性不想,既然大家都有事做,那他也不能闲着,于是就每天没事找事,不是去跟二郎神吹牛,就是去找巨灵神掰腕子,见到玉帝王母会诚惶诚恐,满脸堆笑,有人请他喝酒明明不胜酒力还偏偏一饮而尽。

这样的生活每天持续,在猴子心里,虽然没意思,却比闲着什么都不做要强那么点儿。

有一天,猴子正在寻思着去哪找个饭辙,老猪忽然找上门来,一进屋就嘴角含春,大师兄,我有对象了。

是吗,哪家的姑娘命这么不好?

说什么呢你,是她追的我,来给你看看。老猪拿出一片铜镜,里面是位姑娘的倩影。

他看着姑娘,挠挠头,好像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讪讪笑着说,不错,你好好对人家,有好吃的记得给人家留点儿,别自己都吃了。

老猪说,别的不敢保证,这个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老猪说完,匆匆离开,跟来时一样突然,估计是着急跟老沙他们得瑟去了,猴子看着老猪的背影,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在跳跃。

猴子就这样无悲无喜,无嗔无怒的过了五百年又五百年,他每天浑浑噩噩或按部就班的过着,似乎再没什么事能引起他的兴趣,直到有一天,他听说老猪惹上了麻烦。

他到的时候,老猪和他女朋友正被人团团围住,猴子看了许久,那伙人好像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只是让老猪女朋友把手里的剑交出来。

猴子看那剑泛着紫光,透着青气,剑柄处一束紫色流苏,像极了天边的晚霞又仿若紫气东来,窃取了天地气运。

老猪,一把剑而已,不然就给他们吧,你的九齿钉耙可比这值钱多了。

为首的看猴子开口,忙不迭说,就是就是,还是斗战胜佛讲道理,这剑又不是你们的,何苦抓着不放?

可这剑也不是你们的。老猪女朋友虽然较弱,眉眼间却透着傲气。

那是谁的?猴子问。

是紫霞的。老猪女朋友话音刚落,围住他们的人已全都变了脸色。

紫霞是谁?

猴子这句话出来,刚刚那群人长吁一口气,脸色又正常起来。

你不记得紫霞了吗?老猪女朋友眉目间满是惊异。

怎么,有什么非要记住他的理由吗?

原来,你竟然已把她忘了,那我留着这剑,还有什么意思?老猪女朋友说着把剑一扔,那剑落在地上,发出悲鸣,围观的人急忙去抢。

猴子走到老猪身边,淡淡道,我还以为斗战胜佛要有打不完的架呢,搞了半天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错不错,有点儿意思。

老猪女朋友问,嗨,我叫嫦娥,你还记得吗?

这个我当然记得,你是老猪女朋友嘛。

那我俩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俩的事自然你俩知道,我一个做大哥的整天研究师弟和弟妹成何体统。

猴子说完,嫦娥原本光彩夺目的眼顷刻黯淡无光。

嫦娥说,大师兄,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成啊,我可爱听故事了,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嫦娥看了老猪一眼,原本放荡不羁的老猪不知什么时候眼中满是柔情。

嫦娥说,从前有一个姑娘,她身披紫纱,头戴紫钗,笑起来如天边的彩霞让人瞠目,虽然是个姑娘,却有一身豪情,有人欺负她姐妹,被她一剑斩了个落花流水,后来,他遇到一只猴子,那猴子为了救朋友,不怕跟玉帝为敌,她也为了嫁给猴子甘愿触犯天规,两个人本来应该可以幸福长久,可猴子又为了朋友大闹天宫,她也为了救相公不惜杀上天庭。

嫦娥边说边看向猴子,他本以为猴子眼里会泛起点点光芒,可让她失望的是,猴子仍无欲无求,波澜不惊。

嫦娥,你疯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原本乱作一团抢剑的人们忽然又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手执长剑,直指嫦娥,你胡言乱语,造谣生事,还不跟我们走。

她又没说错,凭什么要走?老猪走到嫦娥身前,不怒自威。

好啊,一万年过去了,你们又要造反了是吗?为首的气的剑尖直抖,远远地,就看天边黑云弥漫,飞沙漫天。

大概是天兵又要压境了吧,老猪喃喃道。

不出老猪所料,带头的是托塔、广目、增长、持国四大天王,甚至连唐僧、老沙和白龙马也跟着过来了,天兵天将一上来不由分说上来就把老猪和嫦娥绑住,转身要走。

天蓬,你问问嫦娥,她说的那姑娘,最后怎么着了?

猴子刚一开口,唐僧脸色就变了,他知道,自开始西行,猴子叫八戒都只喊老猪,天蓬是老猪当元帅时用的名字。

你中了玉帝和如来的计,他们说让你保唐僧去西天取经,其实紧箍咒里都是洗脑的经文,你走了十四年,疼了十四年,疼得连紫霞都忘了,可紫霞从来也不曾忘记你,你离开天庭时让她等你,她足足等了你十四年,可就在你受封成佛当天,他们把紫霞害死了,紫霞临死前把紫青宝剑给我,让我一定要交到你手里,她说,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做你的妻子,他的相公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的大圣——孙悟空。

天兵天将不让嫦娥再说,拼命把她嘴捂住,老猪看嫦娥被人欺负,狂性大发,没命似的拿头撞向天兵。

哦。猴子听完,低语一声,然后抬头看天,玉帝和如来坐在天庭凝视一切,猴子抬头看天时眼眶似乎慢慢变红,玉帝心道“不好”。

如来还在劝他,不碍事的,不碍事的,你看他连棒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倒是,这倒是。玉帝擦了擦额头的汗,有点心虚地看向猴子。

9

猴子初看天时,天明空净,云淡雾白,猴子再抬头看时,老猪和嫦娥的挣扎声似乎把风雨雷电都给惊动了,猴子第三次看天时,天兵天将已然乱作一团,原来唐僧、老沙和白龙马已忍不住出手去救老猪和嫦娥了。

微风拂过,紫霞满天,猴子眼眶忽然一红,獠牙皱起,大喝一声,来呀,那原本在天兵手里的紫青宝剑忽然挣脱天兵之手从天而降落到猴子手里。

猴子仰天长叹,目视苍穹,玉帝、如来,以为俺老孙没了棒子就奈何不了你们,今儿个就让你们看看俺老孙的本事——我要你的命!

猴子身形如电,直入上天,紫青宝剑剑气呼啸,剑光四射。

天塌地陷,江河崩裂。

10

多年以后,神佛两道,一如当初,只是在天上地下,多了一个持紫剑的猴子和使铁棒的姑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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