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是李心吧?”
我来到这座主人自己堆砖砌瓦建成的筒子楼,琉璃窗和灰砖在众多中式田园风的民居小楼里格外突兀,像是主人在悲情的低诉。而三层最靠北的位置,便是李心的住所。
初次见到李心,不禁让我愕然,枯瘦的她与我想象中的富贵太太模样大相径庭。房间里仅有的一扇窗户被披上厚重的窗帘,从缝隙里透露出的光线瘫倒在起球的灰绿沙发上,木地板凹凸不平,四周洋溢着静谧的可怕。
“我知道你的来意。”李心不由分说,从纷杂的纸篓里掏出半瓶浑浊的酒,猛地灌下一口。“那个死男人和丑女在一起了吧,真是恶心!”
“没有。”李心冷笑着不相信,我重复说道:“没有,他们没有在一起。”
李心与她的白先生相识在初入大学生活的青涩时光,同专业同班的两个人在最初并没有擦出奇特的火花,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次班级活动中。
班长和学习委员兴致勃勃地组织了全班爬山的聚会,浩浩荡荡的三十个人攀爬着还未完全开发的南山。沿路石子松动,泥巴路凹凸不平,男女之间难免产生一些摩擦。
情不知所起,只待追忆成往事。
李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白先生从默默关注到喜欢,再到如今,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白先生特别瘦,高高的他坐在画室里画画时,本身就是一幅画。他特别认真,对待老师布置的作业一丝不苟地完成。虽然学习成绩也就在中游,奖学金都没有获得过一次,事实上,李心成绩也是如此。但他长得没有自己好看,不过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
其实,零零总总看来,白先生还是很不错的。
那次爬山,体力本就羸弱的她落在队伍的中后方,白先生不急不慢地走在她的前面。看着他的轮廓,他肆意行走的身姿,还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好像上天给了她指示一样,她趁着同学们不注意的间隙,偷偷借着登坡的理由,牵了白先生的手。
从那以后,白先生开始注意着李心,开始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然后,他们便在一起了。
“那个死男人,从头到尾,都很木。”李心瘫倒在沙发上,阳光斜打在她消瘦的脸骨上,终于透露出了丝丝生命的味道。
她挑不出白先生的任何原则性错误,相反,白先生对她暴躁的脾气忍耐到了她自己都觉得很好的程度。若是她对什么事情不满意了,白先生会立刻来补救,嘘寒问暖只是前菜,为她添置衣物是常有的事情。
李心觉得,除了不会说甜言蜜语这点,与白先生过一生还是很不错的。
一生,至少也要在一起走过五十年吧。
可是,就这么和他过一生,好像有点不甘心。
自己虽然比不上室友小琼家境富裕,但性格好,直来直去,不像她们那样天天说句话都要绕半天,里三层外三层都不是一个意思。而且,白先生还是农村来的,自己家里的父母都是小学老师,比他高了不少。
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有点亏了。
按照自己的条件,找什么样的男人都是有的,看上了他,真的是他的福气。他应该庆幸,辛亏是和自己谈恋爱,不然还不知道遇到什么样的女生。
李心这么想着,越来越开心了,心满意足地望着宿舍的天花板,憧憬未来关于她和白先生的一切。
临近毕业时,情侣们或比翼双飞,或好聚好散。李心的心随即忐忑了一下,试探性地询问白先生。
“你毕业准备去哪儿?”
“应该是深圳。”白先生翻阅着自己的简历资料,“大三开始的每个假期,我都在深圳实习,家里也在那里付了房子的首付。”
李心沉思片刻,觉得深圳也不错,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毕业后,白先生成功进入行业内十大设计公司之一工作,而李心则找了一家工作室暂时赚赚零花钱供自己开销。
白先生对工作的事情很上心,偶尔会有冷落李心的情况,两人的争吵时有发生。但更多的结果是白先生无奈叹息后,不再言语。
“这说明,道理还是在我这里的。”
即使气息若如丝,李心说到这里,我依旧能从她的眼眸中看到神采奕奕的光芒,像是被判死刑的病人从生死线挣扎回来一般。
在一次检查中,怀孕的消息像是一阵春风吹过她的心尖,看着黑白影像下那个模糊的身影,她又兴奋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没有结婚,但是白先生一定会要的。根据她平时对白先生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而且,最近两人正处于冷战期间,孩子还能作为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白先生,我……”她吞吞吐吐,有些害羞。
“怎么了?”白先生的声音略有疲倦,似乎正在做繁忙的工作。
“我怀孕了!”李心立刻挂了电话,忐忑不安地四处瞎逛。
结果如李心所想,白先生与她结婚,在两人的家乡分别办了婚宴,身着喜服的她已经仿佛看到了未来安逸生活的模样,还有她怀抱着她的孩子,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慢慢哼唱童谣。
本来一切都可以如此顺利地进行着的,所有的阳光沙滩都是属于她的。
直到……直到……直到丑女出现了。
李心像一只落败的孔雀一般,垂丧着头。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为什么自己要比她老,为什么自己的身材不复以往了。
但是她不能输,在偶然的机会下,她终于见到了苏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