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空收起最后一缕云霞,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慢慢地,月亮升了起来。在它的照耀下,土地泛着清幽的光,父亲借着这光,在对面的山坡忙碌着,他的身体和夜色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我就着月光,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认真地砍着猪食。绿油油的红薯藤,将小小的我,围在中间。我的左手拿起一把红薯藤,慢慢往前送,右手拿着菜刀,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往下落。每天都要重复这样的动作,不开灯,我也不会耽误手里的活儿。
其实,真要拉亮电灯,也看不清楚。泥巴糊的土墙房子,一盏灯,挂在高高的房檐下,那团昏黄的光,被黑暗稀释、吞没了许多,只剩下巴掌那么大块明亮的地方。头顶的月光,可就强多了,它明晃晃地铺了一地。那年月,一切都要省着用,电费又昂贵,我们也就特别喜欢有月亮的晚上。
有月亮的那天,晚饭会比平常晚。因为父母要借着月光,多在地里忙碌一会儿,我们做了作业,忙完农活,就可以在院坝里自由玩耍了。我们三兄妹玩起了游戏,从“躲猫猫”到“三个字”,再到“冰糕化了”,我们沐浴着洁白的月光,敏捷地跑来跑去,笑声从院坝里如水般泼了出去,小伙伴们寻着声音,羡慕地赶来,也加入到玩耍的队伍。一时间,这个用石头铺成的小院坝,被脚步声、笑声、说话声挤满。
直到房前屋后响起父母的呼唤声,伙伴们才陆续回家吃饭。父亲和母亲,也扛着锄头,披一身洁白的月光,从夜色中明亮地走来。
我们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昏黄的电灯下,吃着简单的饭菜。吃完饭,我们麻利地洗了碗,煮好猪食,就搬着长条凳,去院坝里乘凉。父亲在我们的一再央求下,讲起了故事。他从儿时的生活、见闻讲起,再给我们聊听来的趣事和书中看来的故事。那时,我特别佩服父亲,常常猜想,他瘦小的身体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故事。 一旁的月亮,也听得出了神,忘记提醒我们时间。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客厅的挂钟“铛铛”敲了十一下,父亲连忙催促我们去睡觉。躺在床上,那些故事里的人,还在脑海里晃动着,吵得我睡不着。月光,透过木头窗户,走了进来,她伸出母亲般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我,慢慢地,我就掉进了梦乡……
后来,搬进了城里,月亮被防护栏阻挡在窗外。我也开始忙着读书,忙着工作,月亮的身影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我的小伙伴,也分散在了城里一间间钢筋水泥的屋子里。那些月光如水的夜晚,和自由嬉戏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童年的往事,渐渐成了挂在心底的一盏旧灯,只有拂去时光的尘土,才会在记忆里亮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