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对杯子的影子随着阳光的变化而变化的描写让人惊讶于一个作家能够如此细腻地去描写那么一个几乎静态的视觉感受,因为阳光的移动在某种程度上是看不见的,当你眨一下眼的时候它可能已经移过去好多,而当你盯着它的时候又几乎看不见它的移动。这种对美的发现,来源于日本传统对自然的观念,日本写小说的时候,更注重观察,而不是依赖抽象的思辨性想象,总是捕捉那种转瞬即逝的美。不过作品的构造大局不够好,人物塑造也不够鲜活,像雕刻出来服务于文本。
万物即自然的思想,要在这个角度上理解物品,就会发现人物和物品有一种互相成长的共生等价于自然的关系,物品也是自然,人物也是自然,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日本作家写作,就是基于这种借景。作家只需要观察,不需要过多思辨。在同时期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这里,他们更多地还是追求美,也就是自然,思辨不仅不被认为对文学有益,有时甚至还是有害的。
但与其说,日本文化及文学注重景物的描写,不如说,四季风物对塑造日本文化关系至大,四季风物滋养了日本文学。
《源氏物语》,当然也充盈四季更迭之美。最登峰造极者,大概是光源氏中年之后营造的六条院四町。辰巳(东南)町为春,丑寅(东北)町为夏,未申(西南)町为秋,戌亥(西北)町为冬。春之町是源氏、紫姬、明石姬所居,夏之町是花散里与夕雾所居,秋之町是秋好中宫所居,冬之町则为明石之君所居。集四季之美于一庭,此乐何极。更不用说全文俯拾皆是的对四季变更的描摹与咏叹。《源氏物语》是后世日本文学与文化取之不竭的宝藏与源泉,其审美意识直接决定了 日本文学与文化的基调。后世谷崎润一郎创作《细雪》,亦多受其影响,全篇以季节变化暗示人生流转,四季风情洋溢。许多以源氏物语为蓝本的美术作品,如《源氏物语绘卷》等,亦多有四季更迭之表现。
《源氏物语》是为了表现“物哀”,从读者接受的角度来看,就是要“知物哀”。 每当有所见所闻,心即有所动。看到、听到那些稀罕的事物、奇怪的事物、有趣的事物、可怕的事物、悲痛的事物、可哀的事物,不只是心有所动,还想与别人交流与共享。或者说出来,或者写出来,都是同样。对所见所闻,感慨之,悲叹之,就是心有所动。而心有所动,就是“知物哀”。 在他眼里,知物哀的人是优雅的,而不知物哀的人则是粗鄙的。关于《源氏物语》里四季风景、衣裳容貌的描写,他明确地说到: 四季推移与风景描写,都是为了让人知物哀,这无须多言。关于人物的容貌、衣裳的描写,也是为了让人知物哀。
《清季一个京官的生活》例:
“是日寒食,春陰,往來花樹下,誦明人空庭簾卷晝亦瞑,隔墻惟見桃花明二語,真善狀光景。光緒九年二月二十七日。”
“買芍藥花紫、白各一叢。都中此花最多,而價極賤,一錢可得數花。白者稍貴,紫次之。戲題兩絕句。“春色丰台別樣誇,馬塍紅葉屬官家。司勳老去風塵在,日典朝衫為買花。”“繋臂紅紗少替人,娟娟風露夜來新。閑窗燭影茶香里,定子當筵一段春。”同治三年四月十六日。”
“比日寓室東舍,紫藤一架,作花甚繁。其側別有一本,附槐而上,花亦垂垂,槐葉參差,映綠彌艷。”
“是日溽暑不可堪。買荷花數柄,分插缾中。食冰沁西瓜,讀東坡詩,用以遣煩辟暑。貧士消夏之法,不過如此而已。光緒四年六月二十六日。”
“是日秋高氣晶,庭宇明潔,桂花未盡,菊英半舒。”
对于处理细节,自己要先逐个跟着这些静景描写在一个个繁琐概念的构句中随行文的视角顺序渐次想象,去除不需要的成分,至少要让自己代入进去有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如果只是单纯的,毫无意义的描写的这些场景,于读者,作者而言都是一种煎熬,(不过对于必须要写的写不精炼的话该煎熬还是得煎熬的,毕竟那时肯定是自己处理的最好感觉),流动的景色在叙述中所表达出的思想深度才是重点,并不是所谓的越详细就一定能越好表达,一定要把握简洁适当的细部描写,能够善于把握事物的特点,尽量具备恍若亲临的画面和文字美感。一些词进行辅助进行介绍和渲染(比如强调物品暗喻,意境,风格)我觉得可以尝试写不是观察的真实的景物,而是抽象的想象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