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叶道:“过了许久,雾气无风自散,雨水戛然而止,露出一角青天。暖辉穿过幽云,照的天边光芒四耀。雨滴落处更有霞光虹彩显现。我攀爬起身,眼神向四周扫去,隐约看见江流对岸苇荡之中有人影走动。我定睛细观,只见一位穿着破旧,赤着双足的邋遢少年正茫然四顾。”
说到此处,她莞尔一笑,道:“我心神惊慌,内心有道莫名的声音透过身体直达头颅。‘过去......过去找他。’那声音越来越响,越发坚定。我相信直觉,摇起江边小船向对岸划去。”
清泠打断她道:“那苇荡中的少年便是这位子休公子么?”
子休听她叙述,回忆起与纤叶的初次相逢。当日他在河塘中寻物不得,心生困倦,躺在“王八石”上仰卧而眠,悠闲睡去。醒来之时发现竟身处芦苇之中,迷失了路途。自己慌乱之下,剥开苇杆急冲乱走。待逃离苇荡后,见到一条辽阔雄壮的大江横在眼前。正当时,大江之上忽然浮出一叶小舟。那舟上女子手摇竹桨,白衣猎猎,乌发凌空被斜阳照射染上一层五彩光晕,绚烂无比。
子休心道:“旧日情景,尚在眼前,初逢至今不过几日,然而世外春秋,所历之事波折离奇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若是他日回到故里和伙伴们提及此番经历,定然无人肯信,估摸着会哄笑他吹牛胡说。”
一念及此,子休摇头苦笑。
这时,又听纤叶道:“师父说的不错,我将船摇到岸边问他在此何干。眼前之人蹙眉不语,有点发蒙。我又问他可是迷失了路途,他还是沉默不言。过了很久,他一脸尴尬的问我:‘你是何人?这是哪儿?’我心想此人果真迷路了。”
子休哈哈大笑:“我莫名其妙的踏上了姐姐的船儿,便随波沉浮了。”
纤叶笑道:“是啊。公子也真是胆大,不清楚我的身份背景,也不晓得是友是敌,是好是坏,就登上了我的船。”
她俏脸微红,柔声又道:“当日,倘若我脚下的是一条贼船,将你当做敌国探子抓回请赏,公子也不害怕么?”
子休知她戏言,笑道:“姐姐天女之姿,花容月貌,举手投足,尽显真纯。无论我如何想象也和奸诈狡猾的坏人联系不上。”
两人一唱一和,一齐哄笑。
石屋内,原本冷僵的气氛顿时开解。
纤叶道:“后来听公子言说从什么宋国蒙地而来,我感到惊异不已。说来也怪,脑子忽地就想起师父所说过,待到这个世界快支离破碎的时候,会有另一个世界的人引领方圆生灵离开这里。”
“师父!”纤叶提高音量,又道:“眼下方圆里暗涛汹涌,神女、经文之事谣言漫飞,各族群私下勾结串联,皆有所图。前阵子,听说白虎峡崇吾山蛮蛮现世,洪水泛滥,淹没了三城十七域。几在同时,其境内小次山朱厌出没,袭扰村镇,世人传言兵祸不免。”
清泠摇摇头,叹道:“传说中的上古妖兽纷纷现世,难不成天下真的要大乱了么?那何以证明臭小子就是天外之人。难道仅凭他三言两语,胡诌乱编,你就信了他?”
清泠乌眼盯紧子休,厉声道:“臭小子,你倒说说你那方世界如何模样?”
子休见她心生疑虑对他始终不信,哼了一声,将在学堂背的滚瓜烂熟的诗词当场朗诵:“自从盘古开天地,伏羲一画定人间。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彩石补裂天。苗魔蚩尤乱华夏,幸有炎黄扫尘烟。三皇五帝勤治世,尧舜禹功尚在前。成汤后又承天命,风云辗转六百年。若非帝辛戏地母,文武倒戈难成全。分合自古有定数......”
清泠全不理解,听他文绉绉的一番吟诵,心里烦躁,说道:“臭小子是在念咒么?说的我头疼啦,简单明了些。”
子休心里笑她不通文化,面上却不动声色,兀自说道:“华夏之国,地处中央,历史渊远,势运绵长,文明之源,礼仪之邦......据说天地混沌如同蛋般清浊不分,有盘古氏巨人用开天斧劈破,将其一分为二。又有说人皇伏羲氏用手在混沌中一画分出阴阳。那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盘古巨人坐化于天地之间,骨头化成山林,身体变作江海,血液浓成淮渎,毛发飘散草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自此山林耸立,江河争流,一时间飞禽翱空,走兽跃地……”
“大地之母女蜗娘娘取五彩石弥补天之裂痕。五彩石剩余些许尘土,女娲参照自身模样捏出了一种生物,便是人。人存于天地之间感受阴阳二气,从此便有了创造与破坏……”
“九黎蚩尤与轩辕黄帝、炎帝争斗于涿鹿之野。蚩尤兄弟八十一人铜头铁臂,吞沙舞石,无坚不摧。涿鹿之战,天昏地暗。黄帝得天神相助,大败蚩尤……”
子休模仿学堂先生的模样,手舞足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说。清泠师徒听得神情专注,好奇心被勾引起来。
子休从盘古开天,一直讲到武王伐纣,分封诸侯各国。
清泠盯着子休,见他神情淡然,言语间毫无停顿,对他所言不由得信了几分。
纤叶道:“你那宋国便是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么?”
子休早已讲的口干舌燥,微微点头,端起一杯“玉蝶雪梅茶”饮尽。茶香入肺,打了个香嗝。